酋州的仗打了三十年。

鹽城建城也三十年。

盧男的爸媽和第一任被派來這地的老城主老婆認識。

他聽爸媽說過，第一任城主怕死的厲害，整日和他老婆念念叨叨，說萬一哪天酋州的戰火蔓延來怎麼辦。

說距離這麼近，只是幾個小時的功夫。

他在家，絮叨又磨嘰，像個碎的老頭。

但對外卻不是。

像是知道人需要信念。

他莊嚴肅穆的大聲說酋州不會打來，因為去酋州掙錢的需要他們把金子和武倒賣，而倒賣回來的，他們要再賣給酋州。

他們是樞紐，誰都不會他們。

久而久之，哪怕是他離世了，城主稱謂變了主理人，因為父母兄長口口相傳。

整個鹽城的居民在挨著慘無人道的酋州地界，依舊無憂無慮半點不懼的生活。

從沒想過有天酋州的戰火會蔓延到這邊來。

盧男出國留學后不想回來了。

因為外面的世界很大，家里風俗陳舊封建。

但要回來。

父母在，只他一子，怎能遠行？

他爸媽信忠叔說的會保他們一命，給他們全家團聚的機會。

但盧男不信。

酋州距離鹽城太近，上大學的時候他著重研究過。

知道雇傭兵和正常兵不一樣。

他們占據了酋州大半。

尤其是酋州地界不任何秩序約束的雇傭兵。

不任何秩序約束——便是他們誰都不怕，你也不能對他們怎麼樣，除非你要參與酋州的戰爭。

還有……江州為什麼要封鎖城門，為什麼要切斷網絡，斷了他們和外界聯系的介。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盧男覺，這畫面像極了歷史上屢見不鮮的借刀殺人。

盧男看清楚了，他斷定楊淺和忠叔也看清楚了。

那麼說會護他爸媽的命，便是謊言。

盧男不是沒猶豫過，要不要信忠叔。

因為他沒走，楊淺也沒走，否則他們不會讓他帶南桑離開。還著重說了南桑如果不配合，直接打暈強行帶走。

可是做不到。

盧男舍不下自己爸媽。

更何況……南桑是個騙子。

他定定看著黑發黑眼，高大，因為那道疤痕兇戾非常的男人。

聲音放大，“送我爸媽出城！”

他跪著舉起手，但聲音前所未有的強，“否則，你絕對找不到南小姐去了哪！”

聿白皺眉，“我去醫院看看吧，咱們的人在那守著，南小姐沒可能出來。”

江州定定看著他絕對的眼神，在聿白要去時，攔住，“開他的包。”

盧男的包被奪走了。

江州蹲下打開。

護照，是盧男的臉，但不是盧男的名字。

還有……南桑的。

但護照是假的，因為南桑不這個名字。

瞧著卻和真的沒半點區別。

江州把這本帶著南桑照片的護照塞進口袋，嘩啦一聲，倒出他的包。

服匕首，吃的喝的。

現金，不是鹽城的，是通用的兩大扎金。

江州撕開沉甸甸的袋子。

黃橙橙一片。

是金條。

國際通用貨幣，到哪都不到的金條。

還有……他拎起一個小塑料瓶，“這里面是什麼？”

盧男眼圈瞬間便紅了，哽咽道：“我……我媽給我裝的鹽城的土。”

東邊也有這個習俗。

隨著現代出行太方便，過安檢的時候還要麻煩解釋，沒人做。

但江州的爺爺和他講過。

他們那年代的人，出門必帶家鄉的土，因為那年代，誰也說不清楚出去還有沒有回來的一天。

江州握著塑料瓶的手一寸寸收，問他：“是誰帶南桑從醫院出去的？”

“忠叔。”

江州靜默一瞬，噗嗤一聲笑了，喃喃：“果然是地頭蛇啊。”

江州記得很清楚，他沒打那老頭的腦子，怎麼就會不醒呢。

給南桑看病的神經科醫生言之鑿鑿，說他年紀大了，還扯了一堆的醫療語。

說臉和腦的很多神經是連在一起的。

本就是個老頭子，江州沒放在心上。

卻沒想到……他們在這等著他。

江州丟下手里的瓶子，站起，“在哪？”

西門距離醫院來回五十分鐘。

江州確定南桑不在了，而現在，回去一趟就是在浪費時間。

護照在盧男上，南桑勢必要等他。

時間拖下去，南桑會覺出不對勁，有可能會跑。

七點雇傭兵進城，無論如何，找到南桑的時間不能再拉長，他要在最短的時間把南桑找到，送去船上，不能讓知道屠城的事。

“說！”江州眉眼肅殺，“否則我現在就把你爸媽弄死！”

盧男頷首，寸步不讓，“送我爸媽出城！”

盧男舉著手站起，和江州對視，一字一句清晰可聞，“除非你現在立刻下令送我爸媽出城，否則我絕對不會告訴你南小姐在哪，南小姐久等不到我，會回來躲在這座城市的角落，到最后，被你放進來無惡不作的雇傭兵翻出來殺死。江州……”

盧男說：“你要親手殺了南小姐嗎？”

只是一句話。

江州腦中的弦崩了。

他大步朝前，揮起拳頭就要砸過去。

聿白招呼兩個人拉住他，“找到南桑小姐，我送你和你爸媽一起出城。”

盧男怔住。

“忠叔既然讓你帶南桑小姐走，就勢必會在你家放人，防止你后悔回去。”

“忠叔和楊淺在這個地界待了近十年，一旦發現你爸媽不見了，很輕易就會想到你把南桑小姐出賣了。到那會，哪怕你爸媽在天涯海角，只要忠叔和楊淺其中有一人沒死，他們都會要了他們的命。”

“請你配合，立刻馬上帶我們過去。”

盧男抬眼，“你讓我怎麼信你……”

他驀地惱了，啞聲吐話，“怎麼信你們這群無法無天草菅人命的瘋子！”

盧男指著黑暗的城市，“鹽城有數萬個孩子，小的不過襁褓嬰孩，大的才十二三，這樣了，你們竟然都能下得去手，招來的還是沒有人的雇傭兵，你拿什麼讓我信你！”

聿白的指甲悄無聲息的掐進掌心。

想說話時，江州啟，“你沒有選擇的權利。”

“我數三聲，你不帶我去，我立刻去殺了你媽。”江州微微躬下的背脊直，赤紅雙眼，像是癲狂到沒了人，森低語，“接著，是你爸，再后，是你口中的孩子，我聽說你是老師啊，你教的孩子，多大？”

江州說：“一個個結束后，我會讓你親手打開鹽城的大門，把雇傭兵放進去，全城屠戮，僅剩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