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欺花踢開他,轉往車邊走。
李盡藍杵在原地,謝欺花回頭。
“跟上啊,難不要我請你?”
。
“這些天在干什麼呢?”謝欺花懶散靠在醫院走廊邊,瞥了李盡藍一眼,“把自己搞這個活人微死的挫樣,你弟也是,都燒到只會流口水了,還不送去醫院,掛水有個屁用啊!”
李盡藍抹著額頭上的雨漬,眼睫上集的水像是眼淚。他眼眶紅,眼底也布滿了,組織著語言,不知該怎麼說。謝欺花卻注意到他這行頭:“中江建設?你在工地上打黑工?”
“……是的。”李盡藍沙啞著嗓音。
謝欺花再打量他,確實黑了不,倒是沒瘦多,本來就是竹竿子。
李盡藍上臟,也不坐在鐵椅上,而是干蹲在墻角。破舊的工堆積著泥,頭發,往下淌著污水。
謝欺花瞅著瞅著,突然嘿嘿一笑:“李盡藍啊,你還記不記得你和你弟大夏天往我被窩里塞泥?我斗膽采訪一下啊,你那時候咋想的?有想過有朝一日要天和泥打道嗎?”
盡管李盡藍有防備,但心里還是被刺痛。
他摳弄著掌心的繭子,悶著頭,不說話。
謝欺花見他都到這個份上了,還在苦苦維持那點微乎其微的尊嚴,不也覺得好笑。
“怎麼?覺得我說話傷人吶?可人就是這樣,風的時候哪兒都是朋友,哪兒都是好人,可一旦有天跌到谷底,看看李家怎麼對你和你弟的?看看你們這段時間過的是什麼生活?”
謝欺花還沒挖苦完,醫生過來問誰是病人的家屬。李盡藍聞言連忙走過去,接過那份檢清單。
通了一會兒,大抵是說李平璽本來就弱,之前風寒,這段日子又沒靜養,營養也跟不上,一降溫,流行冒自然找上門了。又問病人平時住在哪,李盡藍說工地宿舍。
“有條件的話,盡量給病人改善住宿伙食。”醫生說,“工地空氣質量很差,噪音也大。”住院,當然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可李盡藍手里只有上上個月的工錢,上個月還沒有發下來。
李盡藍只說再考慮一下吧。
謝欺花很直白:“你沒錢?”
李盡藍說有,有一千塊在宿舍里,手上只有八十多塊。謝欺花沒說什麼,轉離開,走了幾米遠又折返回來。
李盡藍的眼底亮了一些。
“我那個……載突發狀況的病人去醫院,可以在平臺上申請見義勇為勛章。你弟這些病例單可別丟啊,周末跟我去警局核實一下材料。”謝欺花腆著臉笑,“一報還一報,是吧?”
一陣沉默后,李盡藍眼底的熄滅。
他輕聲說好。謝欺花哼著歌離開了。
明知道,明知道是這樣。李盡藍了一把眼窩,往病房里去。李平璽躺在雪白的床上,手上扎著細細的管子。
弟弟的眉眼放松下來,現在可能就是他這些天休息得最好的時候了。李平璽比較貴,不像李盡藍,換個地方也能過活,也能吃好睡好。其實李盡藍也不好,每天都很累,工錢還要不到,只是生活不是不好就不過了。
他走到病床尾,拿起繳費單,拖著沉重的步伐去大廳。到了繳費口,他問對方能不能寬限幾天,手上沒現錢。
“床號20080,是吧?”工作人員說,“病人的費用已經繳過了。”
李盡藍到不可思議:“什麼?”
“其中還包括未來四天的治療費和住院費,一共一千五百二十五元,有什麼問題嗎?”
“……是誰來結的?”
李盡藍此時此刻只想聽到那個名字。
“很年輕的士,好像淋雨了。”
李盡藍松了一口氣。
他立刻往大廳外跑。
夜雨街邊,謝欺花的車還停在那兒,正要發,有人敲著另一側的車窗。
謝欺花緩緩降下車窗。李盡藍的臉出現在雨幕中,繃的面頰上有紅暈。
“錢,錢。”他息著。
“我會盡快還給你的。”
謝欺花把他從頭到尾掃了一遍,眼神無外乎揶揄、審視。以及這個陌生的長姐一貫有之的,漫不經心的涼薄。
李盡藍被看得心臟怦怦直跳。
謝欺花收回視線,并不當回事。
“……知道了,玩去吧。”
第08章 小孩們
這傻孩子,都快養不活自己了,還錢錢錢呢,他還的清個線。
謝欺花不會把小屁孩的承諾當回事。
而且那種雇傭工人連份證都不查的工地能有多正規?謝欺花不敢茍同。
謝欺花料想得不錯。周日休了一天假,特意去工地找李家兄弟,就看到工頭在結算工資,正好排到李盡藍,只見兩人之間發生了某些爭執。
李盡藍還算平和,可后來越說越急,竟然紅著眼給了工頭一拳。雙方愈發激烈地起手來,骨碌碌滾到一。
李盡藍畢竟才十四歲,雖然已經比謝欺花高,一米七出頭,但是太瘦了,沒過兩招就被打得毫無招架之力。
謝欺花趕把車停好,就這一會兒的功夫,戰局又發生了新的變化。
李平璽從宿舍里沖了出來,頭上還著退燒,卻執意用護住挨踢的哥哥。謝欺花只能說他愚蠢,你自己都死人微活了,靠你哥那四十的日薪茍延殘,你他丫的出來添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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