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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鳴朝》 第68章

第68章

能被拿住的, 就不是謝瀾安。想從這裏玩心計談互利,還是先掂量著自己別掉一層皮。

百裏荻臉上的從容一掃而空。聞管事巍巍地接過張三瀾淋淋的人頭,兩抖著篩子回山報信。

不到半個時辰。

一頂四人擡小轎在逶迤的山路間顯出形影, 青繒小轎四壁塗椒, 小巧玲瓏。轎後只有一騎隨行, 是個持戟的方臉漢子。

百裏荻看清那頂小轎, 神瞬間張起來。

坐在胡床上的謝瀾安正疑, 這位封大當家出行未免太講究了, 轎子停在軍前。

一只素手掀開轎簾,出一張纖窈人臉。

冷風從簾門灌進去,吹得人如一株輕的弱柳,扶壁而出,對謝瀾安緩緩一拜。

“借刀殺人是我的主意,請勿遷怒我叔父。”

嘔啞之音,如槁木涸井,與那張芙蓉秀面格格不

子未梳婦人髻,擁大, 看去不過三十歲,卻說出如此石破天驚的話。

謝瀾安瞳中閃過一線詫異, 視線倏地轉向那威嚴壯碩的方臉男子。

“封如敕。”男人下馬, 拖戟護在前, 有神的直視謝瀾安言簡意賅:“謝府君要見我, 我來了。”

胤奚到一種無形的威懾, 同時向謝瀾安側前方擋了一步。

“大當家怎能讓阿月下山!”百裏荻急得胡須發,“年不出來走了,這麽冷的天氣,不住的!”

封如敕臉上一剎閃過苦的表, 執意要做的事,他如何攔得住?只能生地對謝瀾安道:

“謝府君是中豪傑,襟闊達,應不至與一弱子計較。浮玉山前番利用府君不假,修好之心也是真,事已至此,府君有何要求,盡可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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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瀾安只問那子:“你說是你的主意,你怎知,我除得了張三瀾?”

百裏歸月沒有的菱輕輕一彎。

輕斂睫梢,啞聲低語:“大玄委頓江東久矣,倡議北伐,僥萬一之幸,背千古非議,賭進十萬命,不過五分勝算。公子憑一己擔此重責,方有大司馬奪下青州。如此智計,區區一個匪頭,如何放在眼裏。”

賀寶姿與楚堂對視一眼,此話一出,便知非凡。

謝瀾安不為所地一笑:“帽子不必給我戴這麽高。裏翻船的事還麽,你未必把重注在我上,無非隔岸觀火,算到我與張三瀾對上的三種結果。

“一是我部下勝了,浮玉山便如現下這般,既去心頭大患,再放低姿態與我修好,一舉兩得;

“二是我輸了,你們又沒和張三瀾明裏撕破臉皮,便可以和他兵合一將打一家,轉頭再和士族聯手,索將我趕出吳地,繼續你們天高皇帝遠的逍遙日子;

“三是我和二當家兩敗俱傷,你們更可以伺機而,哪方對你們的生存有利,你們便選擇投靠哪方。”

“可現在結果只有一種。”風吹得急,百裏歸月連嗽了幾聲,“只有一種……便是公子贏了,不是公子拜山,而是大當家下山前來見您。鳥窮則啄,何況是人……咳咳……”

子搖晃,封如敕搶上前一步扶住

百裏荻擔憂:“阿月你別說了,當心嗆了風。”

他再顧不得什麽高人風範,就著雙手反縛的姿態向謝瀾安深深一躬,眼眶發紅:“鳥窮則啄,府君,我們山人不見得個個都窮兇極惡,封家寨在這片山嶺世代紮,已經數不清多年了,上一輩、上上輩興許出過傷天害理的惡人,這我無法否認,但到了大當家接手山寨,大當家耿直,不願再和士族沆瀣一氣榨鄉裏,若非如此,也不會被那些高族逮到肋,欺山下的佃戶,白白賠上幾戶人命!可恨那張三瀾一反骨,早有奪權之心,又覬覦我這苦命的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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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荻叔。”封如敕打斷他。

百裏荻醒神,沒再提及自家私事,誠懇地著謝瀾安:“小人只恨自無能,日日看著山民後代的娃娃們窩在山裏,不識六禮,披發左衽。府君此來吳地清檢戶籍,山人卻連籍的資格都沒有;世家高族可以肆意吞并良田,我們耕種幾畝荒地作口糧都是犯……小人不甘啊,士農工商,我也想讓封家寨的後代可以自行選擇自己的活法,可大玄士庶壁壘森嚴,階級之升,比登天還難,舍侄說,這件事只能托付謝府君,這才兵行險招。”

謝瀾安鮫鞭在膝頭輕敲,“不錯啊,一個曉之以理,一個之以。”瞧向那披裘子,揚聲問,“姑娘還有要補充的嗎?”

玄白在後面已聽得微微容,被主子油鹽不進的語氣往回一拽,才反應過來——

對呀,地主還賣慘家中無餘糧呢。他們山匪哭自己沒書讀,殊不知比那些寒窗讀書人,過得滋潤多了。盤踞一方的山越帥,怎麽把自己說得毫無自保之力似的。

這百裏叔侄倆的話果然了得,險些將他繞進去了。

封如敕聞聽謝瀾安漫不經心的語氣,再看著快要站不住的弟妹,眉頭皺沉。

外人不知阿月這副子的虧空,他卻一清二楚。也唯有他見過,飽讀史策的弟妹在談及名京師的史時,枯寂的眼裏迸發出的芒。

不能如此輕賤

“你……”封如敕上前一步,百裏歸月攔住他,“大哥,不妨。”

平靜地看著謝瀾安,“請求公子給封家寨一個安置籍的保障,封家寨願招安,八千壯丁,供公子調遣敵。”

胤奚心中一,果真這人才是浮玉山的智囊。

謝瀾安眼底亮起獵彀的芒,須臾又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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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的衆生皆苦,不止于一座山頭,這姑娘非同凡響,鈎稽人心,那麽也要試才長短,不能只聽說了什麽,而要看圖窮之後鋒芒幾何。

謝瀾安佯作不解:“我要兵做什麽,我的又是什麽敵?”

百裏歸月道:“今秋北尉敗,并不能一勞永逸,來年春必卷土重來。狼被咬了一口,不會委頓,只會更兇狠地咬還回來,公子自然要兵、要馬、要將。”

江南水鄉難蓄馬,更難養茹的雄兵悍將。大玄的痛腳正在于缺兵,缺馬,缺猛將啊。

謝瀾安呼吸重了幾分,按捺住心興,再試:“北府尚有大司馬。”

“不夠。”百裏歸月搖頭,“北府只能守住青—豫—廣陵這條東北道。”

謝瀾安擡眸:“西府謝荊州呢?”

“聽過尊叔父風流之名。”百裏歸月面不改,“然北朝也有六鎮雄兵,與大玄西線針鋒相對。”

謝瀾安輕額角,按說二叔帶兵不弱,怎麽傳出去的都是風流名聲。悠悠道:“六鎮……被北尉高層排斥在西北苦寒之地。胡人學我們推行漢化,那些鮮卑貴族與舊派老將之間多有,變數不。”

“北朝有憂,南朝難道沒有嗎?”百裏歸月聲無抑揚,“北朝推行漢化不順,公子提出的新策便一帆風順嗎?若我所料不錯,土斷之後,公子接著便要推行寒士策舉,金陵名士,可願與寒人同席而坐,同朝為?北朝又可會坐視大玄政通人和,袖手以待?”

去府兵,行土斷,開策舉,是當初謝瀾安除掉外戚後,向皇帝建言的三策。

山中足不出戶的百裏歸月,不但知南北輿形兵勢,竟還料得準謝瀾安所想。

謝瀾安掌,目奕奕:“你道北朝是狼?”

“尚有吞狼之虎。”

“姑娘何以自詡?”

“試為虎添翼。”

謝瀾安心思莫定:“俗人勞心,高人養,何必心蜂鑽塵勞窟,燃為燭。”

百裏歸月回言:“寒灰星火,濁流線泉。孔竅既開,我輩非絕學棄智之人。”

凜冽的寒風仿佛將天地劃為棋盤,一清一啞兩道聲音,在蒼山下縱橫落子。

玄白開始還聽得懂幾句,等二人打上機鋒,他一頭霧水地低問賀寶姿,“主子跟說什麽呢?”

賀寶姿搖頭。

池得寶在後慶幸,得虧是個武將,只用出把子力氣就好。這玄裏玄乎的門道,可一個字都聽不懂。

只有胤奚明白,郎是見獵心喜了。

納天下才子智士為己用,固然欣喜,怎比得這良士還是個子。

胡床上,謝瀾安含笑注視著百裏歸月;狐裘下,百裏歸月也靜著謝瀾安。

的眼裏除卻不卑不的清傲,也含有一分投名的冀求。今日看見了謝瀾安後的將軍,護衛,不知道,這名注定不凡的邊,是否還有一個謀士的位置。

百裏荻最了解侄的心志,看著強撐病骨的姿,心酸楚。

之前謝瀾安提到了前燕覆國之事,不錯,他這一支百裏氏,正是前燕名相百裏相如的後代。

北尉滅燕已逾五紀,現今說什麽複國都是無稽之談。不過在他祖父那一輩,幸存下來的百裏子弟確實為複國奔走著。

歸月的父親,他的大哥也此影響,為了複國幾近瘋魔。

他膝下只有歸月一個兒,娘胎裏沒有養好,生下便有不足之癥,可他兄長非要歸月從小苦讀詩書,兵弈策略無一不教,日將複興大燕奉獻一生的信念灌輸給,生生把一個弱孩子給弄壞了。

阿月在很小的時候,與他眨眼說悄悄話:“叔父,我知道阿父的夢是做不的。燕國氣數已盡,此後百年不在拓跋慕容之爭,只在南北。”

早慧如此。

謝府君這一來,是把歸月這一虛耗了命數,也強撐著氣神的經綸謀略,都給點燃了。

等百裏荻回過神,謝瀾安已站起,命人給他松綁。“浮玉山臥虎藏龍,以百裏姑娘之才,不該籍籍無名于山野。”

冷風將百裏歸月的鬢發吹斂下纖睫:“謝含靈改換紅妝前,天下子皆無名。”

“住口。”胤奚啓,輕而懨的嗓音。

郎惜才,他卻無憐香惜玉之心。浮玉山的人怎麽回事,個個敢犯郎的名諱。

百裏歸月寵辱不驚,封如敕卻像到冒犯一樣雙眉倒豎。

他上下掃量胤奚,聲半寒:“老二用刀剛猛有餘,欠之靈活圓轉,往常說他,總是聽不進去。”

“大當家的意思,換你來對陣,誰的頭被砍還說不定?”胤奚剔眉梢,拎槍在手,“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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