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繾綣

圓月無聲, 清輝滿地。

搖曳的紅燭映于錦帳，寢淩落于地，散在一。容璇從未有一刻如此清晰地認識到，紙上談兵果真是無用。

到了床笫間, 一切都忘了幹淨。仿若春日池水上的一葉小舟, 在和風細雨中失了方向，盡數由上人掌控。

輕磨慢撐, 一點點進之時還算溫。只是……郎抿, 那……一時難以適應。

繾綣的吻落在畔, 似安，似哄騙, 接著一步到底。

月兒半于雲後，雲彩間留下朦朧暈。

白皙如玉的泛起，嚶嚀聲說不盡地婉轉勾人。

一下又一下，夜沉沉, 兩回罷還要有一回, 無休無止。郎似惱怒, 往榻裏躲去，任郎君再如何哄也無用。

祁涵低低一笑，展臂將人撈回懷中，舒朗清雋的眉宇間盡是愉悅。

海棠春睡，一夜雲雨。

……

萬壽節舉國同慶，朝中上下循例休沐三日。

晨起的過羅帳, 容璇迷迷糊糊醒來時，腦中仍有些迷茫。

上換了幹爽的寢, 昨日後半夜的記憶已經模糊不清。墨發委于枕間，容璇只記得帝王抱去洗浴時, 累得睡在了浴池中。

“什麽時辰了？”

錦帳中帝王仍在畔，醒的應當比早些。

殿中香爐香氣悠然，滿室靜謐無人攪擾，晨起景說不出的寧靜平和。

側眸對上目時，昨夜過後，許多事已然變得不同。

容璇被帝王抱懷中，接著溫纏綿的吻落下，從額頭，臉頰一直到畔。

又是好一通胡鬧，直到過了巳時的尾，容璇方能起用上早膳。

糖包香可口，牛糕清甜細膩，算是聊以安郎一夜的疲累。

三日休朝，這幾日祁涵格外清閑。

容璇未回明琬宮中，二人好似尋常新婚的小夫妻一般，多數時候總在一。

春風和煦，柳枝迎風招展。

這樣的天氣再適合放風箏不過，可惜容璇沒了力，懶洋洋在榻上吃著點心。

得浮生幾日閑，難得的輕松與愜意。

晚間景，儀元殿中擺出棋盤，容璇與祁涵共同琢磨棋局。

破局倒是不難，只是容璇想到的幾種解法不夠流暢漂亮。

捧著一本棋譜，逐一在棋格間落子試探。

祁涵將人半抱在懷中，手攬過郎纖腰，偶爾分神去瞧棋譜。

“陛下覺得如何？”

容璇遲遲拿不定主意，轉眸問詢畔之人。

帝王的心思早便不在棋盤上，亦不知容璇解到了哪一。

他將人抱得更靠近些，吻了吻瑩潤小巧的耳垂。

氣氛無端曖昧起來，容璇以棋譜攔在二人中央：“得先解局。”

態度刻意擺上一分恰到好的氣惱，更像是撒。于是帝王被迫凝神，襄助白子破陣。

“這一吧。”修長的指節輕叩，容璇思忖片刻，相通其中關竅，依言落子。

搖擺之落定，第二步、第三步棋皆走得順暢。容璇興致正濃，將用不到的棋譜塞帝王手中，自己取一把白玉棋專心破局。

祁涵抱著人，聽落子聲清脆。一枚枚玉棋落下，棋盤上局勢逐漸扭轉。

“當真是有意思。”最後一子定下乾坤，容璇畔浮起一抹淺笑，由衷滿意。

饒有興趣地想與側人再探討一二，下一刻卻被等待許久的帝王打橫抱起。

容璇：“……”

棋譜隨意留于案旁，容璇只來得及最後再看那引以為豪的棋局一眼，便被帝王抱向龍榻，很快沉風月之中。

分明第二日就要開朝，容璇瞧他今夜無所顧忌。

算不清時辰，只知道夜半時分，殿外淅淅瀝瀝下t起小雨。

雨點打于葉間、窗前，自然清響，倒想起一段和的七弦琴音。

偃旗息鼓之時，郎簡單罩了帝王外袍，被抱去側間沐浴。

了疲乏的手指，無可奈何地想，以後這同樣一份俸祿，掙得是越來越不容易了。

……

翌日清晨，雲銷雨霽。

縱然疲憊，容璇也不知為何早早便醒了。幹脆坐起，服侍帝王早朝更。

寢的料單薄，睡了一夜，系帶松松挽著。郎襟微敞，出頸間一小片白皙的。

墨發垂落于前，拂過帝王手腕時，麻麻的。

瞧人昏昏睡卻強打起神的模樣，人又又憐。

容璇仔細為帝王系好玉帶，佩上玉墜與香囊，熨帖周到。

祁涵低頭吻了吻的面頰：“天尚早，可以再睡會兒。”

容璇點一點頭，似是依依不舍送了他離去。

帝王心底一片，與溫言道別。

待人出了殿門，容璇幾乎是倒頭便睡。

朝為三載，前幾年的萬壽節，都是參加完太極殿朝宴後在府中睡上兩日。

今年……居然也沒有例外。

白日裏紫宸殿中拉著帷幔，遮去外間大半線，容璇這一覺直睡到朝會散去。

再度睜開眼眸時，帝王不知何時已經歸了殿中，又換過一象牙白的常服。

容璇為他繡的錦囊佩于腰間，天青一分外相襯。

今日的朝會格外冗長，眼下更是已近巳時末。

“還不願起？”

祁涵散朝後便回到紫宸殿，并未攪擾安睡的人，只在外殿批閱公文。

容璇兀自睡得香甜，面頰微微泛，恍若春日裏初綻的花朵，人。

“陛下許臣妾睡的。”理直氣壯。

許是才睡醒的緣故，的語氣中還帶著些蠻味道，是在極親近信賴的人面前方會出的模樣。

祁涵用無比，眸中含笑。

……

帝王從晨起便有的好心，一直留到了午後在書房理政。

謝明霽見時，回稟之中很快便察覺到了這一點。

多年好友，彼此相，他亦是頭一回見到陛下這般欣愉神。

不像是為公事。

畢竟萬壽節三日休朝，六部俱積著不事務。謝明霽瞧案上堆疊的各類奏疏，怎麽看都不是輕松的樣子。

連禮部侍郎方才前來請罪，他于萬壽節壽宴上出了不大不小的差錯時，帝王也只是輕輕揭過，罰了三月俸祿小懲大戒。

侍郎大人深皇恩，退下之際恨不得立刻去寺中多燒一炷香還願。

謝明霽與禮部侍郎前後腳進殿，納罕之餘，還是呈上公文，先談政事。

也正好，這封奏報不會讓陛下心裏太舒服。

侍從俱屏退在外間，書房中門閉。

這兩月金平府的科舉舞弊案頗有進展，涉案的士子名錄共計十三人，當地的主考亦逃不了幹系。

除過科舉夾帶、槍替種種舞弊行為，謝明霽查探之下，更牽扯地方愈演愈烈的冒籍案。只因太祖在時定下規矩，各府參加科考的生員名額及錄取名額均有定數，不同州府鄉試難易程度不一。故而總有在本府中舉無的士子，想盡辦法冒籍去別地科考，各種手段層出不窮。常見些的便是過繼、投親，士子離家投靠在外地做經營的親友，取得當地的鄉試資格。除此之外，還有幹脆冒名頂替者，令原主苦不堪言。

金平、宣平、昌平三府毗鄰，皆是科舉舞弊的重災區，種種槍替、冒籍的手段屢見不鮮。

“臣還在金平府尋到了一首詩，著者不詳，謄抄在此。”

祁涵接過閱看：“士窮則躁進，此事古來有；要當期大節，微眚豈足垢？”①

這首詩在三府多有流傳，給那些想要飛黃騰達，卻又礙于心道義的士子以開。

科舉舞弊難以杜絕，歷朝歷代皆試圖遏止。

至仁宗一朝，科舉不正之風幾乎達至頂峰。

要想肅清絕無可能，法不責衆。稍稍端正科舉，唯有先敲山震虎。金平、宣平、昌平三府，首當其沖。

“今歲再啓秋闈，你只管放手去做便是。”

“臣明白。”

案上還有一封自昌平府發還的書文，并非函。謝明霽來往于三府查案，帝王如有旨意，他亦可兼顧昌平府事宜。

“不是什麽要案，”祁涵頓了頓，“的籍貫在昌平府罷了。”

謝明霽很快明白過來，容璇出自昌平，不過那年秋闈的名次并不在前列，是直到會試才大放異彩。

在金鑾殿上寫就的文章，與科舉舞弊實打實沾不上關系。

書文昨日才到，祁涵尚不曾閱看。他從未聽容璇提起過家中事宜，想來是因父母早逝不願多回想。

此番他派人去昌平，亦是想看看是否尚有其他近親存世，可有想見之人。

謝明霽聞言，也不由默然一瞬。一個姑娘家，既無雙親庇護，瞞份一路科考，到十七歲高中榜眼立于朝堂，這其中該有多艱辛不易。

他捫心自問，若自己換了的境遇，又能走到何。

如今在宮中，或許也非從心之選。但萬事有陛下庇護，總勝過流放地的清苦。

……

科舉舞弊一案非同小可，數日來宣國公世子頻頻宮。

“宸妃娘娘萬福。”

書房外，原本當著閑差的秦讓見到明琬宮的轎輦，立刻迎上前。

容璇落了一本棋譜，遍尋不得，不知是否在書房中。怕侍們分辨不清楚，故而自己來了一趟。

秦讓有些為難：“回娘娘，陛下與宣國公世子尚在書房議事。”

容璇了然，謝明霽見想必是有要事。

“本宮去偏殿等便是。有勞秦總管。”

“娘娘說的哪裏話。”

偏殿中備好了茶點，容璇無所事事，坐于窗前出神。

窗外一株梧桐，綠意正濃。

“今日是四月二十五？”忽而問道。

向菱細心：“回娘娘，正是。”

容璇輕應一聲，也不是什麽要的日子。

只是忘卻許久的生辰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