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小洋樓的路上，明慧問秦巖，肖神晚上吃了什麼。

秦巖回答，只有一碗春面。

“先生用餐向來隨便，不喜歡大葷。”

明慧沉默幾秒，經過一家砂鍋湯店，讓他停一停車。

兩小時之后，才到小洋樓。

進包間時，肖神正支著腦袋打盹，面前的電腦已經息屏。

輕手輕腳進去，沒醒他，在旁邊一張椅子坐下，然后托著下看他睡覺的樣子。

是清瘦了不。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比還傷心周曄的離世。

目從他濃墨似的眉，到平靜闔著眼，過高鼻梁，到他的。

肖神的形特別。

不適用簡單的厚或薄來形容。不潤，不削薄，扁扁的，像兩頭尖尖的獨木舟。

上峰微薄，下有點點，頦上方凹進去，顯得形越發扁平。

他淡淡笑的時候，角微翹起，更像獨木舟了。

別人笑，拉近距離，他笑，顯疏離。

明慧見他笑的次數不多，笑的最大程度也止于此。

笑得再厲害些的時候，沒見過，也就不知道是什麼樣子了。

明慧盯著他瓣上的紫痂出神，腦袋靠他越來越近……

在即將要吻上他的時候，男人張開了眼。

眼神迷離，是將醒未醒的那種狀態。

明慧便這樣跟他四目相對，直到他的眼神完全清明。

肖神往后退了退，明慧仍是保持著要親他的姿勢。

也沒有被抓包的尷尬，神態自若，還憾的砸了砸：“醒這麼早干什麼，我還想回味一下下午的覺。”

肖神淡淡的睨，不言語，明慧把打包的砂鍋湯拿出來。

“秦巖說你只吃了一小碗面，這段時間這麼累，不補怎麼行。我來的時候，在店里買了魚頭湯。全城最好喝的湯，你喝一點。”

山泉水庫養大的胖頭魚，魚熬煮湯，魚頭去骨只取囊。魚盡數化在湯，過濾后加魚頭繼續燉煮，一鍋砂鍋湯，最后只濃一小盅。

肖神沒看一眼那鮮甜味的湯，目淡淡落在臉上。

“去了這麼久，就為了這一盅湯？”

明慧點頭，沖他諂的笑：“對啊，我對你好吧？”

男人面無波紋，只繼續盯著。

每次獻殷勤，都是在惹怒他之后。

肖神顯然不吃這一套，明慧端起碗，送到他面前：“再不喝，就涼了。這魚就白死了。”

奇怪，這話怎麼聽著這麼悉？

明慧想起來，陸煜臣不久前就說過這一句。

朝肖神笑笑，繼續腆著笑：“秦巖說你在工作，我想著不好打擾你。我的時間不值錢，就去給你買份好喝的湯，謝你幫我溜出去氣，這都不行？”

肖神凝視了一會兒，抬手接過那只碗，舀了一勺湯喝進里。

湯白，味道鮮，有紫蘇的清香，魚膠質口。

“這麼怪氣說給誰聽呢？”他喝湯，不忘斥責一句。

明慧咧咧：“誰怪氣了。”

男人掀起眼皮瞧，明慧看他喝湯都有種仙風道骨的神仙氣韻，又想把他從神壇上拉下來了。

眼珠子盯著那只碗，說：“我特意挑了一條厚的魚，你看這魚厚不厚，能不能補你的傷？”

肖神勺子一頓，瞥著湯水中浮著的魚囊，頓時喝不下去了。

明慧一個勁兒催促他：“快喝啊，只剩一點了，快喝。”

肖神把碗放回桌上，看向的眼神平靜、嚴肅。

明慧的笑迅速斂去，心也往下沉。

最怕他這個表，每次都是不好的消息。

肖神開口：“明慧……”

明慧抬手捂住耳朵：“你別說話，說了我也聽不到。”

之后把他的電腦拿過來，了板，屏幕亮起來，是看不懂的機械圖紙。

把圖紙件小，卻發現他的電腦沒有游戲，沒有優騰，連捕魚達人都沒有。

按鍵盤，越按越快，越按越用力。

忽然手指一空，電腦被他走，的手指在堅桌子上，指尖疼痛從骨頭蔓延到整條手臂，疼到心里去了。

以前放肆，但放肆的有邊界，從不肖神的東西，他也不允許隨便。

可現在，他讓了他的電腦，讓發泄時，又突然拿走。

就好像他允許依賴他，又不允許過度。

明慧握著疼痛的食指，了角，過了幾秒，問：“他們商量好了？”

“他們決定怎麼利益再分配，我在這里面要做什麼？”

肖神看了一會兒，平靜開口：“周家會給白家足夠的補償，白悅妍由白家人自己安葬。半夜，他們就會派人來，把白悅妍的冰棺帶走。”

明慧的心更往下沉了。

呵，簡行章給保住了小周太太的位置。

這談判真夠順利的，在守喪期跑去戲樓玩的消息還沒傳出去呢，他們就談好了。

“還有呢？”

“那個孩子，始終是私生子的份。但如果是你來養，由你做那孩子的母親，對他的長更好。”

明慧氣笑了：“真好，就跟們說的一樣，我一個結了婚，連床都沒上過的小周太太，不用經歷生育之苦就有了個孩子。我養大他，他保我老年榮華富貴，這買賣我賺了。”

的自嘲刺耳，手指也覺更疼了。

肖神看著的食指，在的用力按下，已然發紫。

肖神看不下去，把的手出來。

出來之后，便松了的手。

明慧看著自己的手停留在半空，如果沒有自己的支撐，這手就落下去了。

就像他一樣。

看似將解救，卻始終只有一半。

呵，他可真像佛子，救一半，另一半自渡。

明慧哂笑一聲：“那孩子是白悅妍生的，全城都知道。我養他有什麼用，別人就不會說他是私生子了嗎？”

說完這話，自己都覺得，在說負氣話。

孩子還小，才兩歲，過個十年二十年，那麼長時間過去了，誰還揪著這個過去來人家的逆鱗？

只要留在周家，現在是小周太太，以后是周夫人。

周家的孩子，在周夫人的邊長大，那就是周夫人的親兒子。

“如果我不愿意呢？”

肖神沒有回答的問題，只說：“等周曄下葬之后，周家會再挑一個黃道吉日，讓孩子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