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經年是五分鐘前抵達的會館。
走完臺階進宴會正廳,周圍是喧鬧的人群。有人同他打招呼,他點頭回應,昔日合作過的友商遞來香檳酒,陸經年上手接了,便聽見有人議論:
“南太太帶著南大小姐來了!”
“大小姐還坐著椅,車禍導致雙無法行走了嗎?”
“沒有,的是健全的,意識沉睡的時間長,太久沒活,肢功能暫時還沒恢復罷了,過些日子應該就能下地了。”
在眾人的竊竊私語聲中,陸經年抬了眸子,朝休息室側門方向去。南母推著椅進來,坐在椅子上的子背對著他,他看不清對方的臉,但能看見的形廓。是短發,戴著致的珍珠耳釘,穿著一條香檳的禮服長。
阿瓷不是這樣的。
從他認識阿瓷第一天起,就是黑的長發,過了腰線,走路時風吹拂在上,發都漂亮吸引人。喜歡穿淺系的服,通常是米白、淺黃、天藍等等,香檳和酒紅這些太亮了,幾乎沒穿過。
陸經年難掩落寞的神。
眸底快要暗下去的那一秒鐘,遠椅上的人偏了頭,過人群的隙,兩個隔空對視,就那麼一個眼神,短促的兩秒鐘時間,陸經年眸亮了。
他不會看錯。
他和阿瓷相八年,三年的人,五年同床共枕的夫妻,不管距離多遠,隔了多人,只要是,他都可以清晰捕捉到。
旁的友人忽地被推開,對方險些栽倒,站穩腳跟轉過頭,就看見陸經年大步流星往前沖的畫面。
“陸總去哪?”
“這麼火急火燎的!”
“像是奔著南家大小姐去的,陸總和大小姐認識嗎?”
“肯定不認識啊!聽說大小姐是在偏僻的小縣城里長大的,離京城好遠呢。去年被南氏夫婦接回來,人還沒到家就出了車禍,哪里來的機會去跟陸總認識?”
是啊。
大小姐本不認識陸經年。
前行的路被擋住,宋瓷視線里驀地撞陸經年那張臉,男人雙眸猩紅,蹲在腳邊,一只手死死地握住的椅扶手,他仰著頭著,聲音約抖:“阿瓷……老婆……”
南母連忙上前阻止:“陸總,這是我兒,只是和已故的陸太太重了名,僅此而已,并不是同一個人,您是不是喝多了?”
不可能。
這分明就是宋瓷。
陸經年握著椅扶手不放,生怕松了手就再也抓不住了。不顧南母的阻攔,他依然紅著眼著宋瓷:“阿瓷,你不記得我了?你是在生氣對不對?氣我當天接了韓時柒的電話從公司離開。我錯了,老婆我真的錯了,別不要我——”
今晚宴請的賓客本來就多。
剎那的功夫。
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過來,尤其跪在地上的人還是京城的新貴,陸氏集團的總裁,這可比普通的認親宴有噱頭多了。
南父聞訊匆忙趕過來,見妻子投來的眼神,男人繞過椅走到陸經年旁,客氣道:“陸總,小昨日才醒過來,膽子還比較小,有什麼事咱們日后說。”
許特助只是去送禮品的功夫,折返大廳就看不見陸經年的影。某烏泱泱聚了一堆人,他走近兩步,驀地見到自家老板攔了南家的人。
許特助推開面前的賓客,忙地往那邊趕。隔得還有點遠,聽不見陸經年在說什麼,只能看見他一直仰頭著南大小姐,開合的話語不斷。他甚至抬起手試圖去握南小姐的手,還沒等他到對方的胳膊,椅上的人隨手拿過旁服務生盤子里的紅酒,沒有毫猶豫,直接潑在陸經年臉上。
那一刻。
偌大的宴會廳仿佛突然寂靜,所有人呼吸聲都放輕了。
不止許特助愕然,站在椅旁的南氏夫婦也怔愣了好幾秒鐘。
南氏企業是做珠寶生意發家的,以前還跟陸氏競爭過,是利益糾纏的對家。這一年里上面發了新的政策,陸經年背后有人,政府下發的好幾個項目都被陸氏拿走了,陸氏如今都快為華中地區珠寶龍頭企業了,占據了80%的市場份額,南氏也競爭不過了。
陸太太去世后,陸總神方面是有點不好,但出門在外,圈子里的人還是對他畢恭畢敬,該有的尊重照樣給足。
此刻。
被潑了紅酒的陸經年作僵持了,紅的酒漬沾在他頭發上,順著他的面頰往下滴落,工整的西裝被打,白的襯衫印上大片污漬,人略顯狼狽。
宋瓷神冷漠地掃了眼面前的男人,拿出手機按下110報警號碼。電話撥出去的前夕,許特助及時趕了過來,扶起地上的陸經年,態度誠懇地向南氏夫婦致歉,又與椅上的宋瓷鞠躬:“不好意思南小姐,我家先生他喝醉了,您和太太重名,他估計是誤會了。實在是抱歉,我們這邊賀禮送到了,就先走了,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
陸經年像是被這杯紅酒潑懵了。
神恍惚。
良久都沒有靜。
趁著這個機會,許特助將他帶離了宴會廳,從就近的側門快步離開。出了半壁江山大門,微涼的冷風吹在上,陸經年才回過神。他一把甩開助理,轉就要回大廳,許特助手快地將他攔住:“先生,那真的不是太太!”
“就是阿瓷。”
“真不是,南小姐只是還沒去改姓,等今晚認親宴辦完,南氏夫婦就會帶上南家的戶口,到時候就南瓷,跟太太也就不重名了。”
“不管什麼,就是宋瓷!”陸經年猛地推開他,猩紅的雙眸眸堅定:“的眼神我不會忘記,那就是的眼神——”
陸經年轉大步往回走。
許特助立馬跟上,這麼多賓客在場,鬧大了真的很難看。他邊追邊喊:“先生,如果真的是太太,太太會拿酒潑您嗎?”
“還在生我的氣。”
“您和太太結婚五年,相識八年,其中也有過小吵鬧吧。太太生您的氣的時候,會當著所有人面潑了您又報警嗎?”
聞言。
陸經年腳下的步子一頓。
忽地想起數分鐘前在宴會廳里,他蹲在腳下,近距離與對視。拿起紅酒潑他,拿出手機報警時看他的那個眼神,冰冷又陌生,他的阿瓷從來都不會用那麼冷漠的目看他。
可是。
陸經年就覺得是宋瓷,是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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