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秋,滄州的天氣越來越涼。
明明有過敞開的窗牖灑落進來,然而周菁宓卻覺得手腳冰涼。
仍舊站在桌案旁,薄薄的眼皮低垂著,沒有看他,視線落在地上的日之上。
日帶就橫在他們二人之間,離很近很近,近到曾經以為也可以與他共同擁有這份溫暖。
可現在發現,一切好像都是妄想…
周菁宓深吸一口氣,緩緩抬眸,那雙清澈的杏眸就這麼直直向他,輕聲道,“裴牧,我想家了。”
“我想回裕京。”
聞言,裴牧大步,直接邁過那日,站在面前,就在離不到一臂的距離。
男人強勢又清冽的氣息驟然襲來,周菁宓下意識想要后退。
然而才剛有作,手臂就被他握住。
他幽深的目落在臉上,定定問道,“你適才去了清遠街,是嗎?”
上的這一素凈還沒來得及換下,發髻上甚至連支金步搖都沒有。
周菁宓倒也沒想著瞞他,點頭應道,“是,我去了,剛回來。”
的手輕輕搭在他的手腕上。
男人的手仍舊寬厚有力,手背上有青筋微突,腕骨堅凌厲。
周菁宓想要掰開他的手,可卻沒能掰開。
眼眶微紅,像是在忍耐什麼,“裴牧,我不會養面首,亦不會同意我的夫君養......”
“是葉煬的妻子。”
周菁宓愣住,抬眸看向他。
那原本就已經醞釀在眼眶中的淚水,就這麼直直砸了下來。
落在他的手背上。
像是能灼燒皮的溫度,過他的手背延至四肢百骸。
裴牧的心像是被人用力攥住,生生疼一樣,。
他捧著的臉,就要這麼吻下來,“對不起...”
周菁宓卻側過腦袋躲開他的吻。
吸了吸鼻子,那雙清澈亮的眼眸里,有漣漪閃。
裴牧抬手在泛紅的眼尾輕拭,“對不起,是我不對,應該早和你說清楚的。”
“不是你想的那樣,安寧院是葉煬和沈夢萍的家,那個三歲是他們的兒,糖豆。”
周菁宓呆呆他,“葉煬...是誰?”
裴牧仍舊捧著的臉,眼皮微微,出口的聲音格外低啞,“他是我以前的副將。”
“一年前去世了。”
被朱邪律反至戈壁深,等到他帶著林高樊趕到時,葉煬已經奄奄一息。
倒在泊之中,用盡最后一力氣留下言。
裴牧永遠忘不了那一天。
黃沙漫天,夕殘。
葉煬下的泥土被鮮染紅,聽到急匆匆的馬蹄聲,他費力抬眸過來,看到來人是裴牧和林高樊時,蒼白失的臉上終于出最后一笑容。
日落后的戈壁灘帶著刺骨的寒,裴牧攏不熱他逐漸失溫的軀。
聽到這些,周菁宓眼底的淚再度砸落下來。
“對、對不起...對不起...”
適才自己的那些哀怨此刻看來像是笑話一般。
那是邊疆戰死將士的孀,而卻因為兒私誤會了。
疚的水幾乎要將淹沒一般,周菁宓雙手反攥住他臂膀上的布料,低著頭,“對不起...”
“是我的錯,是我沒有提前和你說清楚。”
裴牧不希一直沉湎在此種緒中,將人攬進懷里,掌心輕的脊背,“我從未想過要納妾,亦不會養外室來折辱自己的妻子。”
周菁宓愧得臉都紅了,在他懷里胡地點頭,不知道該應他什麼。
裴牧見始終不肯抬頭,直接單臂將攏住抱起,自己坐在桌案后的靠背椅上,把抱在膝上。
耳尖和臉頰都是紅的,因為落了淚,睫上漉漉的,一雙杏眸泛著水,瞧著有些可憐。
他低頭在臉頰親了親,低聲道,“告訴你個好消息。”
他原是想著今晨去了梨園、完全確認之后,晚間回府時再和說的,卻沒想到適才去了清遠街,打了所有安排。
周菁宓抬起頭看著他,鼻尖泛著,因為剛哭過,淡香氣息有些溫熱,一點點撲灑在他臉上,無端有些人。
裴牧深吸一口氣,扣在腰間的大手了,這才說道,“小六原名葉爍,他就是葉煬的弟弟。”
“什麼?”
周菁宓微張著,驚訝地看他。
這世上居然有這麼巧的事...
裴牧骨節分明的長指了的耳珠,“是你將葉煬的弟弟找了回來。”
葉爍當年走丟后,他們的父母在周圍幾條街找了一日一夜,可臘月寒夜,滄州城滿地的銀霜,卻沒給他們任何機會。
那年葉煬十四歲。
后來,他們父母聽聞在隔壁城郡有幾個專拐的惡人落了網,便想著去運氣,看能不能找到葉爍的消息。
然而最終還是失了。
因為孩子走丟這件事的打擊,葉煬的父母郁氣積悶,沒過多久便相繼離世,只剩下葉煬獨自一人。
后來參了軍、了家,他才不再是那副孤家寡人的落寞樣。
卻沒想到,糖豆才一歲多時,他就戰死在戈壁上。
裴牧知曉他的憾,一是未能和妻子一同陪伴兒長,二是未能找回弟弟。
沈夢萍孤一人帶著小糖豆,裴牧和林高樊時不時會送些東西過去。
中秋將至,即使沒有葉爍這件事,他也是要去一趟安寧院的。
而現在,周菁宓幫葉家將葉爍找回,他自也得與沈夢萍知會一聲。
故人已逝,有些事終將為憾。
但好在葉爍不用再在梨園過苦日子,葉煬若是泉下有知,亦可寬些。
“那我們何時將此事告訴小...葉爍?”
裴牧了的臉頰,應道,“待他的傷再養好些。”
中秋節前,將葉爍送回安寧院便可。
聞言,周菁宓乖巧點點頭,但心頭仍有難以消散的愧疚,說道,“過幾日,我帶些東西去趟安寧院吧?”
裴牧知曉是心中有愧,不讓去的話心里必定不好過,于是順著的話點頭,“好,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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