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后的這一場雪連下了兩日,第三日放晴了些,然而僅隔了一日,便又繼續下。
西北冬季落雪是常事,裴牧和林高樊已經見怪不怪。
但因為最近云翰鴻要來上任,裴牧擔心落雪路難走,因此不時讓林高樊到城東去瞧瞧。
就這麼等了幾日,仍是未見云翰鴻的影。
雪后的滄州城被一片素白覆蓋,街道上的行人變,倒是兩旁的商鋪里,百姓仍舊自得。
“將軍,或許等過幾日雪融化些,他們就來了。”
這雪昨日才停的,此刻別說城外道上,就連城的部分街道又覆著及踝的積雪。
想來外邊的路并不好走,晚些到也是正常。
裴牧推開窗牖,有凜風吹,他道,“他們比預計的日子晚到了七八日,有些不太正常。”
若是走道,大抵不會出什麼問題。
但畢竟天寒地凍,還是謹慎些比較好。
“你帶隊人馬沿著東門往外,一路查探,天黑前回來。”
“是。”
裴牧既這樣說了,林高樊便領了命出去。
畢竟是朝廷命,若是真出了事,那可就麻煩了。
——
而幾乎同一時刻,在城南的一宅院當中,一名正攙扶著一名老婦,從馬車上下來。
旁有嬤嬤上前,扶在老婦人另一側。
車上有一中年男人下來,朝老婦人微微頷首,“老夫人,可是到家了?”
老婦人答道,“是到了,今日還要多謝您和令出手相助。”
中年男人擺手,語氣溫和,“出門在外,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抬頭,掃了眼宅院的門匾——林宅。
著一襲丹提花襖,領一圈絨,襯得小臉白皙瑩潤,眼底的笑意璀璨,“老夫人,天氣寒冷,您這傷還得好生養著。”
順著的話,林老夫人垂眸掃了眼。
今日出行,馬車在半路上壞了。
天寒路難走,的腳還崴了,同行的只有車夫和一名嬤嬤,正猶豫著要不要讓車夫給城中家人送個信時,便遇上了這對父。
二人還帶了幾名家仆,以及三輛馬車,在林老夫人求助后,心善地讓他們上了馬車,一起進城。
思及此,林老夫人憐地拍了拍的手,“云姑娘,今日多謝你和令堂。”
看向中年男人,“若是您不嫌棄,可飲杯熱茶。”
中年男人拱手道,“實不相瞞,在下還有要事在,便不叨擾了。”
既是有正事要忙,林老夫人不好再留。
但著實喜歡眼前的這位姑娘,私心里有另一個打算。
“云姑娘可否告知老婆子我你的閨名,以后大家都在滄州,可多走走。”
邊掛著笑,俏聲答道,“老夫人,我云琬瑤。”
“云琬瑤...”林老夫人目落在臉上,“我可以你瑤瑤嗎?”
“當然可以。”
“瑤瑤,待你和你父親在滄州一切安排妥當了,記得要常來林府。”
從這父兩人的言談舉止,看得出他們應是有門有戶的人家,但既他們此刻不方便據實相告,那也就不再追問下去。
云翰鴻見兩人聊得投機,抬眸看了眼天,輕咳一聲,“天氣寒冷,老夫人腳上有傷,還是早些休息才好。”
“好...”林老夫人在慈地笑了笑,“既如此,那便不多留你們二位了。”
云翰鴻帶著云琬瑤轉走,聽到在后邊道,“瑤瑤,記得要來看老婆子我啊。”
“放心吧老夫人,我記得的。”
云琬瑤與揮了揮手,這才上了馬車。
馬蹄“噠噠”聲響起,三輛馬車拐彎出了街巷。
林老夫人站在臺階上,仍未收回視線,眼底的笑幾乎要藏不住。
“城郊的月老廟可真是太靈驗了,”樂呵呵地轉府。
老嬤嬤見開心,符合道,“云姑娘是個妙人兒,配咱們林家的公子,正正好。”
這話說到林老夫人心坎里了,一瞬間腳踝上的傷甚至都沒那麼疼了。
喚來管家,“派人去給那臭小子送個口信,讓他今晚一定要回家用膳。”
“是,老夫人。”
管家連聲應好,轉頭吩咐府里的小廝將此事辦妥。
——
一刻鐘后,三輛馬車停在了知府衙廨門前。
云翰鴻和云琬瑤從馬車上下來。
門口的護衛上前,正要開口時,云翰鴻已經先躬作揖,彬彬有禮道,“勞煩這位小哥通傳一聲,在下乃新上任的滄州知府云翰鴻,”他從懷襟中掏出一個謹慎保管好的小布包,給護衛,“此乃文書,還請代為通傳裴將軍。”
護衛一愣。
早間將軍還讓林副將帶著人往城東方向去,就怕接不到人,沒想到現在新任知府自己來了,林副將卻還沒回來。
他連忙向對方行禮,“您稍等片刻。”
話落,便拿著布包快步跑回府衙。
不多時,裴牧便親自迎了出來。
男人一青的窄袖袍子,長拔,步伐急穩地邁過地栿,“云大人到來,有失遠迎。”
云翰鴻向他回禮,“早聞裴將軍年威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頓了頓,他又道,“新任滄州知府云翰鴻攜上任,來遲了幾日,請裴將軍莫見怪。”
云琬瑤順著他的話,向裴牧行禮,“小云琬瑤,見過裴將軍。”
“云大人不必客氣,風霜天寒,還請先。”
話落,幾人一起了衙廨。
不過在踏上臺階之時,裴牧低聲朝一旁的下屬吩咐,“派人去城東門外找林副將,就說云大人已經進城,讓他們快些回來。”
“是。”
直至了后院,裴牧命人看了茶,這才說道,“西北天氣不比裕京,冬季時常一落雪便是好幾日,出行不是很方便,云大人想必一路過來多有辛勞。”
云翰鴻擺擺手,倒是不太在意這一些,“亦算是驗不同的風土人了。”
只要能順利到任就好。
其實早在知曉新任知府是云翰鴻時,裴牧就已經命人從裕京送來了他的畫像,適才也看過他的文書,確認了沒問題。
兩人聊了會兒,待散去上寒氣,裴牧抬眸看了眼天,“天不早,裴某送云大人回知府宅院,這幾日可先好好休整一番。”
本來,若是林高樊在,這些事多是他來做,但眼下他人還沒回來,裴牧對于云翰鴻的印象不錯,親自送一送也無妨。
此前方志杰被抓之后,原來知府宅院里的人都曾被裴牧審問過。
有問題的皆被連同方志杰一起,押回裕京進一步查探。
而余下的沒問題的人,愿意留下的便留下,不愿意的便重新發賣,是以現下知府宅院里的下人不如之前那麼多。
但云翰鴻在這一方面沒有過多講究,主要住的地方干凈整潔即可。
裴牧沒有進門,在門前同他作別,便馭馬離開。
府的下人知曉新任知府到來,此刻站了幾排,列在院子中。
此等雜事便不需要云翰鴻和云琬瑤心,與他們同行的家仆中有一位管家,利落干脆地將讓人將行裝搬下來,吩咐安排好所有的事。
云琬瑤在院子里隨意看了幾眼,又回到云翰鴻邊。
來滄州之前,其實心是不太愿的。
出生在裕京,而滄州地偏遠,不懂父親為何非要主請纓到這地方來。
但后來知曉“落葉歸”是母親的愿之后,便不再排斥這個地方。
雖然這幾日路遇降雪,不太順利,但好歹平安順利抵達,此刻再見這布局寬敞的院子,心中反而對以后的日子多了幾分期待。
“瑤兒,東邊的院子便留給你,可自己去看看還缺些什麼,或者是喜歡什麼,再添置一二。”
云琬瑤笑意盈盈地應了聲好,拎著擺蹦蹦跳跳地往院子里去。
“雪天路,慢些跑。”
“曉得了,爹爹。”
一邊跑一邊朝后揮了揮手,輕俏的聲音逐漸被風吹散。
云翰鴻無奈地搖了搖頭,轉往書房而去。
——
東廂院里。
云琬瑤這里看看,那里瞧瞧,對自己即將生活的院子和房間十分滿意。
雖然宅院空了一段時間,但一直有人打掃,是以今日其實并不需要進行大范圍的輕掃。
有下人進進出出地搬東西。
云琬瑤在箱子里找了片刻,才發現自己從裕京帶過來的熏香落在馬車上了。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便自己去拿。
馬車還停在宅院門前,因為需要搬東西,門口的護衛亦被管家喊去幫忙,此時府門沒什麼人。
云琬瑤過來時便瞧見,外邊似乎還多出了一匹馬。
拎著擺,好奇地正要抬步,人就和外頭迎面而來的男子撞了個滿懷。
“啊——”
男人膛堅,被撞得直往后仰。
電火石之間,雙手揮擺,下意識想要抓住周圍有可能能抓住的東西。
卻不想下一刻就有一只長臂勾住的腰,猛地一拽,將整個人拉回來。
云琬瑤撞進男人懷抱里,鼻尖被撞得通紅,眼眶亦是覆上水汽。
“誰啊!?”
哪個走路不長眼的!
林高樊正道歉,聽到這一聲毫不客氣的質問,“嘶”了聲,“這位姑娘,你也有責任吧?”
云琬瑤了鼻子,這才抬眸看向眼前這人。
男人一勁,腕口束,上還披著灰的大氅,布料有些,應是剛從外邊急匆匆進來。
目上移,來到他臉上。
劍眉星目,目如炬,是一張英姿、正氣凜然的臉。
很符合云琬瑤的審。
小聲嘟囔了句,“長得還怪好看...”
但下一瞬,便察覺到男人的手還扶著的腰。
耳尖微紅,掙扎了下,“啪”的一聲拍開他的手,“手放哪兒呢!你個流氓!”
“哎,你說誰是流氓!”
“若不是我好心扶你,此刻已經你摔得四仰八叉了,”林高樊忍不住同理論起來,“不謝謝我也就算了,怎麼還倒打一耙。”
云琬瑤“哼”了聲,仰起小下看他,“你是誰!”
“這里是知府宅院,無關人等速速離開。”
林高樊哼笑了聲,“我還要問你是誰呢。”
眼前的雖然言行舉止并不端莊穩重,但一服飾明亮璀璨,面容俏,一瞧便知是家小姐。
他瞇了瞇眼,“你是云琬瑤?”
他在軍營呆慣了,沒有什麼不能直呼子芳名的思想束縛,直接問出口。
云琬瑤戒備又疑地盯著他,“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林高樊卻是往里張,甚至想要,“將軍可還在此?”
云琬瑤恍然大悟,“你是裴將軍的副將?”
林高樊沒有回答,正要抬步,就見云翰鴻從里頭疾步出來,“想必這便是林副將了。”
林高樊亦是見過云翰鴻的畫像,見到他,端正敬重地行了個禮,“在下林高樊,請問云大人,裴將軍是否還在此?”
其實眼見著云翰鴻出來,他心中便已經有了答案。
裴牧應是已經離開。
果不其然,“林副將來得不巧,裴將軍適才便已經離開。”
“如此,那在下不再叨擾云大人休息。”
話落,他向云翰鴻行了禮,轉離開。
誰知下一刻,氅被人拽住。
他垂眸,便見灰的擺上覆著纖細的指節,因為在寒冷的室外待得久了,指尖被凍得微紅。
“云小姐,還有何事?”
云琬瑤間一哽,沒答得出來。
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就突然拽住了他。
幫管家搬東西的護衛已經回到府門,一時之間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
云琬瑤悻悻然松了手,“...沒事、沒事。”
林高樊不再多說什麼,大步走向馬匹。
待人走了,云琬瑤仍站在門口沒。
“瑤兒...”
云翰鴻拍了拍的肩,“瑤兒,在想什麼呢?”
云琬瑤回神,挽住他的袖子,“爹爹,兒有個小問題想問問您。”
笑得狡黠,黑白分明的眸子滴溜溜直轉,就如同時犯錯闖禍一般。
云翰鴻頓時大不妙,“這個問題為父不知道答案。”
云琬瑤拉住他的袖子晃了晃,“兒都還未問出來呢。”
這一招撒,從小到大百試百靈。
父倆一同往偏廳而去。
云翰鴻無奈,“問吧。”
云琬瑤笑瞇瞇湊近,“爹爹,林副將年方幾何?”
“應是二十有二。”
“可婚配否?”
云翰鴻打量一眼,“你問這個做什麼?”
云琬瑤輕咳一聲,“我就是好奇嘛。”
云翰鴻擺了擺手,“這個,為父可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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