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得到消息，傳聞中那位矜貴冷漠的陸家家主，陸硯書回國了。

京上流圈中大多數人都在為這件事暗暗忙碌著，試圖能跟陸硯書見上一面，爭取混得個眼。

偌大的辦公室中。

一道不可思議的聲音突然響起：“你真的不打算去那位大名鼎鼎的陸總跟前個面啊？”

要知道前陣子，池琛才和陸家取得一場堪稱完的合作。

他如果想見陸硯書，功幾率比那些削尖腦袋想見陸硯書的人大得多。

池琛了眉心，聲音苦：“我沒那麼多時間了。”

景長蘅這才想起池琛家中的事，眼底的神有些復雜。

四年前，池琛還是他手底下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底層員工，干著力活，夜晚宿在工地上。

當時他穿著地攤上九塊九三件的二手服，吃著毫無油水的飯菜，雙手手心滿是折騰鋼筋水泥弄出來的厚厚繭子。

四年后，池琛卻著西裝革履，站在連景長蘅都有些塵莫及的高位上。

明明池琛是白手起家，現如今高位，風頭無兩，可眉宇間卻不見意氣風發之態，反而有揮之不去的哀愁傷。

此間原因，景長蘅也聽說了一些。

——當初那個一起和池琛從偏遠山村一起出來的生在去年查出來的胃癌晚期，估計就這一年好活了。

手上的事終于忙完，池琛長舒一口氣，他終于又可以空出三四天時間了。

“我先走了。”

留下一句話后，池琛匆匆起離去，全然不顧景長蘅的存在。

開車往家里趕的路上，池琛不想起昨晚傅寶珠又吐了一回。

將車行駛到醫院車庫中，心事重重的池琛下了車后，便直奔電梯方向。

頂樓是vip病房。

說是病房，其實這里更像一個小套間，客廳、臥室、衛生間一一俱全。

落地窗前放置著一張小榻，傅寶珠就靜靜躺在上面，背影消瘦，手腕出來的皮更是干瘦如柴。

是看上一眼，都足以令池琛痛徹心扉極了。

是他沒照顧好傅寶珠。

池琛藏好悲傷神，強揚起一抹笑意來，一邊走，一邊哄道：“寶寶，今天天氣不錯，我們出去曬曬太好不好？”

他的問話注定不可能傳來回應。

因為，傅寶珠恨他。

待池琛走近后，傅寶珠就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沒有，就那麼靜靜地看著窗外，視線沒有任何準確落點。

池琛坐在小榻邊，將一陣風都能吹到的傅寶珠輕輕抱在懷中。

很快，寂靜的vip病房便響起了池琛細細碎碎的說話聲，講得都是一些趣事。

池琛是傅寶珠隨時撿回來的小乞兒。

當初，池琛命在旦夕之時，是傅寶珠救了他，并給了池琛一個家。

后來，傅寶珠父母意外去世，池琛拿著三萬塊錢恤金讓傅寶珠跟著他一起走出那個偏遠小山村。

他曾在傅寶珠面前發誓，自己會護傅寶珠一輩子的。

一路漂泊，在京定居后，蓬的野心讓池琛不顧一切往上爬，卻忽略了傅寶珠并不適應這里。

京上流圈中的冷嘲熱諷、嘲笑奚落、捧高踩低，都是無形的殺人利。

整日郁郁寡歡的傅寶珠因跟不上進度選擇早早輟學。整個京，沒有朋友、更沒有說話的對象。

傅寶珠也有試過向池琛求救，但池琛總覺得原因是他站得還不夠高，自己還得努力往上爬。

只要他爬得夠高，那些曾經奚落嘲笑傅寶珠的人，會付出慘痛的代價的。

可池琛沒想到的是，真到這一天時，他也離失去傅寶珠也不遠了。

試著說趣事引起傅寶珠注意的池琛，忽然發現傅寶珠好像一直著窗外的海棠花，便小心翼翼地詢問：“喜歡海棠花嗎？”

“我讓人摘一些進來好不好？”

原本以為這次的問話也注定得不到回應，池琛都已經準備直接打電話讓人折一些海棠花進來之時，一道聲若蚊蠅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恨、你。”

池琛神激，言語間能窺見一些癲狂的緒：“寶寶，你終于肯跟我說話了……”

海棠花很快被摘了進來。

池琛挑選了一簇最完海棠花輕輕放在傅寶珠已經有些握不住的手心中。

他將瘦得有些硌手的傅寶珠抱在懷中，下頜輕輕放在傅寶珠的頭頂，眼底猩紅一片，抖著聲音繼續說著話。

“等你好些了，到時候在我們的新家院子里也栽種一株海棠花好不好？”

“我們一起去花鳥市場挑樹苗，然后一起種下。”

“寶寶你還記得當年我們養的那只小烏嗎？”

“走的時候沒機會帶上它，就把它放生了，也不知道它現如今還在不在？”

“我們也可以重新去花鳥市場挑一只……”

病房中，輕又緩慢的低沉男聲一直說到日頭偏西。

因為說了太久的話，池琛的嗓子早已啞得不樣子了，可他依舊不舍得停下來。

直到抱在懷中的徹底變得冰涼，池琛已經不能自欺欺人的時候，病房中的聲音才赫然停下。

良久后，悲傷的泣音響起。

“寶寶，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是我錯了，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只是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池琛懷中的輕闔著眸子，明明容貌昳麗，卻生氣全無。

數月后。

一破敗的寺廟中。

面容青黑，眼窩深深凹陷進去的青年佝僂著軀從寺廟中走出來。

此人，正是早已為山村教育事業散盡家財的池琛。

京人人都知道，自從他的妻子傅寶珠死后，池琛就瘋了。

池琛抱著懷中的白瓷壇子，行將木就地走在青石小道上。

“寶寶別怕。”

“我馬上就來陪你了……”

.

年邁的老村長將一疊厚厚的紙幣塞到池琛手中：“這里是三萬塊錢，你一定要收好。”

著這疊有新有舊的紙幣，池琛目呆滯了很久才堪堪反應過來，眼淚從眼眶中決堤而下。

著無聲流淚的單薄年，老村長也沒覺得有什麼異樣，反而安道：“親人已經逝去，你們活在世上的人依舊要堅強，而且你是哥哥，是家里的頂梁柱，更不能……”

老村長話都還沒說完，年的影便匆忙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