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皇城，乾德殿。

順明帝端坐于上，手里捧著奏折，目是半點沒分給底下站著的顧凜忱。

顧凜忱拱手作揖，恭恭敬敬行禮，“陛下。”

順明帝冷哼一聲，“現在才記起朕？”

就算孟筠枝落水是意外，但他擅自把人帶到廣寧殿，置人家兒家的聲譽于何地？

之后做的那些事，哪一樁哪一件同他商量過？

現在想要請旨賜婚，倒是知曉進宮來了？

因他這一聲，殿的氣氛倏地有些怪異。

站在一旁的葉瑾鄞看了眼顧凜忱，輕咳一聲，故意道，“顧大人既然要進宮面圣，怎的這般儀容？”

顧凜忱仍舊是白日里的那袍，在孟府門前站得久了，擺難免被冷風吹得有些不規整。

聽到葉瑾鄞的話，順明帝瞇著眼，目落在顧凜忱上。

沉著聲問道，“坊間傳聞，可都是真的？”

那孟文康真的沒讓他進門？

顧凜忱沒有回答，而是道，“微臣今夜來，是...”

“豈有此理！”順明帝拍桌而起，“那孟文康當真沒讓你進門！？”

顧凜忱閉上，掃了眼在一旁看好戲的葉瑾鄞，這才道，“此事是微臣理欠妥當，吃些苦頭也是應當的。”

順明帝步下臺階，“那現在呢？”

“孟文康還沒同意？可需要朕把人進宮替你說一說？”

“不用，”顧凜忱連忙拒絕。

堂堂天子，親自幫說親事...

孟文康估計要以為他是故意的。

這哪里是幫忙說親，分明是來給力的。

“阿忱，”順明帝語氣倏地正經了些，“這圣旨要下不難，但你可想清楚了，確定就是了？”

顧凜忱亦是斂了神，道，“臣唯一心愿，便只有一人，還陛下全。”

聞言，順明帝目落在他上。

昔日那個倔強不羈的年，如今已經長拔如松的男人。

從顧凜忱被他帶回宮里，教養在邊，到后來顧凜忱離宮、仕...

他從未主開口要過什麼，這是頭一次。

順明帝并不知曉他對孟筠枝的深種，但心里其實清楚，能讓他主開口求旨的，這世間或許也就僅此一人了。

罷了。

只要是他喜歡的便好。

順明帝抬步回到桌案邊坐下，一旁的侍極有眼力見地過來磨墨。

乾德殿一時安靜得過分，不多時，一道圣旨丟到侍懷中。

順明帝指節敲了敲桌案，鄭重其事道，“明日便去孟府宣旨。”

侍連忙應道，“是，老奴遵旨。”

——

從乾德殿出來時，已經是戌時過半。

冬夜無星無月，目的皆是宮城之中璀璨明亮的宮燈燭火。

寒風肅肅，瞧著像是要下雪的樣子。

顧凜忱和葉瑾鄞并肩而行，拾階而下，侍們知曉這二位主子的脾氣秉，不敢跟得太近。

“可查到什麼有用的線索？”葉瑾鄞低聲問道。

顧凜忱神肅然，道，“關于穎妃十五年前流產一事，你可知道些什麼？”

“流產？”葉瑾鄞疑，“怎的牽扯到這件事？”

“他們最近在查的，便是這件事。”

既是有人查，那便說明當年這件事有蹊蹺。

此事算是宮廷辛，且事發時葉瑾鄞不過四五歲，本沒什麼印象。

而顧凜忱當時還未進宮，更加不清楚。

“換個方向，或許可以查一查穎妃和溫亭才之間有何聯系。”

關于溫亭才，顧凜忱只差找到吳瑞的家人后拿到關于他的關鍵證據，便可將其定罪。

但卻始終有個疑，溫亭才究竟是在為誰做事？

毓王？桓王？亦或者是其他人？

此前因為溫亭才曾想將溫婉婉獻于桓王一事，他一度懷疑過他是在為桓王做事。

但如今想來，并非如此。

或許，可以從溫亭才和穎妃手查一查。

聞言，葉瑾鄞亦是點了點頭。

他側眸看向顧凜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萬事小心。”

“放心。”

兩人緩步而行。

說完了正事，葉瑾鄞又起了調侃的心思，“怪我多。”

“現下顧大人有了未過門的新婦，自然行事都要謹慎些了。”

畢竟要留著這條命，與孟筠枝長長久久。

顧凜忱斜睨他一眼，“三皇子尚未行弱冠禮，不明‘’這一字有多重，也可以理解。”

話落，他直接拱手潦草行了個禮，大步離開。

“哎，你...！”

葉瑾鄞看著他的背影，氣得甩了下袖子，又無可奈何。

***

皇城肅穆，后半夜，萬籟寂靜。

卯時初，天寒地凍，天空撲簌簌下起了雪。

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覆蓋了磚瓦檐角，頃刻間天地間便是一片雪白。

辰時一刻，孟府東苑。

驚喜的聲音傳來，“下雪了！”

孟筠枝直接手，將窗牖推開。

目皆是滿庭滿院的皚皚白雪，著院中悄然綻放的紅梅，有的凝結霜，得枝頭沉甸甸。

傲雪寒梅，迎風飛舞。

孟筠枝站在窗前，撐著手臂往外探，滿眼興地看著這雪景。

若是沒有香巧阻著，只怕已經直接跑到庭院玩雪了。

“小姐，您子剛好些，還是得多注意。”

冷風從大敞著的窗戶吹，與房中地龍煨出的暖熱相撞。

孟筠枝也知曉自己的子，只是過了過癮，便老老實實地不再探著子往外瞧。

剛回到桌邊，飲下一杯熱茶，便聽得鄧謙在廊檐下喚人，“小姐，宮里來人了。”

孟筠枝心跳倏地加快，拎著擺就往外走，問道，“鄧叔，是誰來了？”

“是圣上邊的德明公公，來宣旨來了。”

這回，孟筠枝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抿了抿，面上神如常，可腳底下的步伐卻是不自覺加快。

一路穿廊過亭，眼皆是一片潔白。

一緋衫，行于蜿蜒的廊道之中，猶如世間綻放最盛的梅花一般。

待到了正院，果然看到德明公公手持一道明黃圣旨，站在一旁。

孟文康朝招手，父倆齊齊跪下行禮。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孟家有年方二八，聰明秀麗，才出眾，朕聞其溫文爾雅，純良淑慎，特賜婚與顧家公子顧凜忱。一切禮儀，由禮部與欽天監共同辦，擇日完婚，欽此！”

誰說深冬臘月只有盛寒，分明還有有人乘鸞，喜結良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