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大理寺，牢獄。

敕奕從峽州搜回溫亭才幾大箱錢財珠寶的消息不脛而走。

就連大理寺牢獄之中的差役們都在議論。

“你是不知，那些箱子，一隊的馬車都裝不下呢。”

“三皇子特意命人在城門候著，這些東西被直接抬進宮里。”

“我瞧，這溫亭才過不了多久便會被問斬。”

“哎，那他家人呢？”

“能有什麼好下場？都是要跟著上斷頭臺的，溫亭才犯的可都是滅九族的死罪。”

“呸，活該，那些可都是不義之財，他斂了那麼多，就代表有那麼多的百姓過不上好日子。”

“要我說啊，這些貪污吏，死了活該。”

牢獄最前端的空地上，幾個差役一邊吃，一邊議論。

幾個人說完溫亭才的下場，又轉頭議論旁的案子。

說者無意可聽者有心。

在走廊右側的一間牢房之中，一名衫襤褸的婦人眼神驚恐，皸裂的不斷抖。

正是溫亭才的續弦妻，黃氏。

“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突然站起，來到牢房門邊，大力拍鎖，“來人！”

“我要見大理寺卿！我要見顧大人！”

“來人！快來人！”

“我要見顧大人！”

吵鬧聲傳差役耳中，幾人提刀過來，猛地往那鐵鎖踹了一腳，“見什麼見！大理寺卿豈是你說見就能見的！”

“滾一邊去。”

“我要見顧大人，差大爺行行好，我要見顧大人。”

黃氏不顧被踹得嘩啦作響的鎖，抓住差役的角，懇求道，“差大爺，求你我要見顧大人。”

差役一把把人推開，“再吵鬧就等著吃拳頭。”

大理寺的日子暗無天日，被關在這里，就算沒被用刑，黃氏也早已不復當初禮部尚書之妻的彩。

可之前在牢里再苦，只要那些錢財還在，溫亭才就有辦法保住自己的命和的命，那便算是有盼頭。

但如今那些錢都被找到送到圣上面前了，他們沒有活路可以走。

黃氏徹底慌了，“我求求你差大爺，我有要事要告訴顧大人。”

“求求你讓我見見他。”

“我要說的是關于溫亭才的事，求你讓我見見顧大人。”

差役們原還無于衷，但一聽到是和溫亭才有關的事，態度緩和了些，“你想見現在也見不了，顧大人南下辦案，還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呢。”

“什麼...？”黃氏絕地跌坐在地。

顧凜忱不在京城，那豈不是沒有活路了。

不可能的...

黃氏攥住自己臟兮兮的袖子，絕的淚終是落了下來。

還不想死。

還不想死啊。

黃氏死死咬住，在腦海中將有可能能救自己的人想了一遍。

最終捕捉到一道倩影。

猛地抬頭，表欣喜若狂，“我要見顧夫人！”

“我要見顧夫人，我有話要和顧夫人說！”

見不到顧凜忱，見到孟筠枝也是一樣的。

“豈有此理，”一差役見沒完沒了地喊，作勢就要給一掌將人喝退，“顧夫人豈是你想見就能見...”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另一差役拉住。

兩人走到一旁，小聲道，“和溫亭才有關的，還是謹慎些比較好。”

“畢竟，近來上頭盯這樁案子盯得勤。”

兩人一合計，其中一人立刻握著刀，大步出了牢獄。

——

半個時辰之后。

大理寺簽押房，燭影重重。

孟筠枝一月白衫，清雅素麗，外頭還披了件緙披風。

冷月提劍，護在旁。

聽到腳步聲，早已等在屋里的黃氏猛地回頭，“顧夫人！”

“顧夫人！”

難掩激，一邊說一邊要來抱孟筠枝的求饒，被冷月怒視隔開。

孟筠枝緩步來到上首坐下，沒有同拐彎抹角，“溫夫人，你有何事要說？”

黃氏哭喪著臉，直接跪在面前。

手腳上戴著的鐵鏈噹噹撞響，靜在這幽靜的夜里，十分明顯。

但黃氏卻是沒有直接說，而是道，“我想活命。”

死死盯著孟筠枝，像是溺水之人抱著最后一塊浮板。

孟筠枝的話顧凜忱肯定聽，而只要顧凜忱開口，就算溫亭才犯的是誅九族的大罪，也肯定可以活下來。

聞言，孟筠枝沒有太大的反應。

眸淡淡，接過一旁冷月遞過來的茶水，低垂著眼睫，輕輕抿了一小口。

在來大理寺之前，已經猜到，黃氏深夜求見，必然是為了求活命。

但究竟能不能活，也得看所換的值不值。

將杯盞放到一邊，孟筠枝抬眸，視線輕輕落在黃氏上，淡聲道，“若是溫夫人只有這一句話要說，那請恕孟筠枝無能為力。”

話落，直接站起，便要離開。

“不是的！”黃氏膝行，搖頭滿臉慌張地看著。

“我可以跟你說，但你必須保證我能活下來。”

“呵，”孟筠枝邊勾起抹笑，“溫夫人恐怕是沒搞清況。”

“你若是不想說，便帶著上刑臺，無論是什麼事，左右大理寺再花些時間，遲早查得出來。”

話音一落，黃氏雙手抖，驚惶遍臉。

因為，也明白過來。

這件事顧凜忱想查遲早查得出來，只不過需要費些時間罷了。

能以此做易，只是鉆了這個時間差。

若是此刻拿喬，那機會稍縱即逝。

沒有資格，同孟筠枝談條件。

黃氏咽了咽口水，著面前站著的這個子，聲音哀泣，“我只是想活命...”

“他做的那些事與我無關啊，我從未害過他人命，我只是想活命啊...”

聲聲句句，伴著眼淚，卻遲遲說不到重點。

孟筠枝目落在臉上，腦海中卻想起溫婉婉嫁給黎束那日，閨房之中，們三人要說悄悄話時，溫婉婉對于黃氏戒備的神態。

深吸口氣，“時辰不早，溫夫人若是沒有別的話想說，恕不奉陪。”

話落，直接抬步，繞過黃氏跪在地上的佝僂影。

下一瞬，黃氏跌坐在原地，臉上全是淚，陡然出聲。

“葉瑾灝不是皇家子嗣。”

什麼？！

孟筠枝腳步頓住，猛地轉過頭，視線落在黃氏臉上。

想要從的表來判斷出所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黃氏抬起頭，與對視，一字一句，又重復了一遍，“葉瑾灝不是皇家子嗣。”

孟筠枝強下心的震驚，厲聲道，“混淆皇家統，視如謀逆，你可有證據！”

這個積在心中的終于說了出來，黃氏突覺輕松，就這麼笑出了聲。

搖頭，“我沒有證據，但我所說的話皆是千真萬確。”

這件事是之前去書房給溫亭才送茶時，偶然聽到他與心腹議事時提起的，不可能有假。

當時震驚之余，又極快反應過來。

既已了溫家婦，那與溫亭才便是一，想要保自己命無虞食無憂，最好的理便是當做不知道這件事。

彼時為了榮華富貴將這個掩藏于心，而如今說出，卻只是為了求一個活命的機會而已。

黃氏自嘲地笑，笑過之后，又扔下一個震驚的。

“葉瑾灝，是溫婉婉同父同母的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