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第 14 章

其實裴慎倒也沒說錯。

定國公府百年大族，老定國公跟著太-祖一起打天下，是太-祖的左膀右臂，功名累世的家族，絕非普通的新貴門第可以相比，而比起那些子孫式微的世家大族又不知好了多，否則先帝也不會讓最寵的昭公主下降定國公府。

偌大的國公府，幾代人積累的家業，叔伯兄弟手中都分到一部分，各自都打理得不錯，大頭當然還是把持在定國公與昭長公主手中，分給他們兄弟三人拿來練手的也有不。

昭長公主在這上頭很是慷慨，從不約束他們的月錢，也不因尚未分家便不給添私産，都是自己的親子，且這點錢還遠不至敗家的程度。

只是裴識前幾年在準備科考，而裴朗還年輕，手裏的私産多半還是昭長公主代為打理，只有裴慎年便在朝中擔了職務，也有足夠的能力料理産業，這些年經營得當，年年都能翻上幾番。

他提及這些時神平靜，仿佛在說一些極為尋常的事，甚至先前還因經商覺得委屈了自己，毫不像沈稚想象中的那些大腹便便、滿銅臭的商人，也不會因為家累千金便拿狗眼看人，一副指點江山的模樣。

裴慎見一直眼瞧自己，不一笑：“怎麽了？”

沈稚小臉泛紅，小聲道：“沒什麽，就是覺得你……很厲害。其實夫君今日穿這牙白格外俊朗，不像先前的玄袍那般迫，反倒有種君子如玉的風姿。”

其實他是非常英俊的外表，皮和骨相都無可挑剔，只是五和廓稍顯淩厲。

沈稚因失憶并不知他從前為人，先前被他生人勿近的氣場唬得心慌，現在想來，其實并不是他讓人害怕，大概是大病初醒，失去所有的記憶時，突然有一個人闖進自己世界，那種無助和陌生讓人到惶恐吧。

比起夫君，沈稚覺得他更像溫寬和的兄長，考慮的，待好得有些不太真實。

裴慎見一臉的模樣，邊浮出淡淡的笑意，目卻微不可察地往下沉了沉。

果然裴識這款更子喜歡。

沈夫人出書香門第，自是對儒雅清雋的君子之風更為推崇。

其實不是是沈夫人，昭長公主不也是如此嗎？不論如何寵溺張揚活的子，對沉穩雅正的裴識始終多一分贊賞，因為裴識才是真正的世家子弟典範，是能夠替國公府耀門楣的存在，也是長公主最拿得出手、最驕傲的兒子。

而沈稚因自到的教養和耳濡目染使然，即便與裴朗再相投，在心深大概也是偏向裴識的。

用完晚膳，詹正獻照例來給沈稚施針。

沈稚子恢複得不錯，先前一日一次的施針，慢慢改為三日一次，上的傷幾乎看不到了，因此祛疤的玉容膏也只在沐浴和淨手後作潤膏塗抹。

一段時間的針灸下來，還是沒辦法記起從前的事，不過針灸也確實有提神明目的功效，這些時日沈稚的睡眠也很不錯。

詹正獻收了針，裴慎在面前緩緩蹲下，“覺如何？”

沈稚睜開眼睛，“很舒服。”

詹正獻想到什麽，轉頭對裴慎道：“說起來郎君也許久未曾針灸了，這段時日頭疾恢複得如何？”

未等裴慎回答，沈稚便錯愕開口：“夫君也有頭疾？”

裴慎看了眼詹正獻，視線調轉回來：“只是從前思慮過多導致，無礙。”

其實裴慎的況有些複雜，這頭疾也是導致他大變的緣由之一。當時連宮裏的醫都看不出名堂，說是在山匪手中那段時日落了心病，又找不出醫治之法，後來找到詹正獻，用了針灸和熏香的法子，這頭疾才慢慢有所緩解，至今已有近十年了。

沈稚卻不信他的解釋，倘若只是尋常的頭疾，又何須請詹正獻這樣的神醫來診治？

一偏頭，便看到沁芳在旁同使眼，醞釀片刻，輕聲道：“今日已晚，夫君路途奔波勞累，又有頭疾在，不若留在山莊休息一晚，請詹神醫替你好生複診一回？”

裴慎垂眸，便看到兩白皙纖細的手指輕輕著他的袖，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

他嚨微微滾，語聲卻平靜：“既如此，勞煩神醫過後隨我去一趟濯星閣。”

詹正獻頷首應下。

沈稚連同旁的沁芳和雲錦都傻了眼。

濯星閣是郎君在聽雪山莊的居所，寢屋與書房都在那，郎君既答應留下，竟然還想著與夫人分居兩麽？

只是兩個丫鬟也不敢多勸，是郎君站在這裏，們就已經戰戰兢兢了，哪敢多說什麽，而沈稚方才提出讓他留下，就已花了十足的勇氣，那一句“夫君何不留在洗月齋”是萬萬說不出口的。

走之前，裴慎罕見地出手，指節微頓，隨後了的腦袋：“我先過去，你自己好好休息。”

沈稚點點頭，心裏說不出的憋悶。

裴慎走後，沁芳端來魚洗為沈稚洗漱，見屋燈火煌煌，又是夫人一人獨守空房，不由得嘆口氣。

“難道詹神醫沒有同郎君說，夫人除了這失憶之癥，其實子已無大礙了？眼下其實是可以行房的，就算不能行房，夫妻之間同床共枕親熱一些也是好的。”

沈稚也有些懊喪。

但大概猜到一些原因。

先前夫君便說他們之間有些誤會，私下裏問過霍易，霍易支支吾吾不肯說，最後只肯晦地告訴，從前對夫君確實不怎麽好。

所以夫君，大概是不願在失憶期間趁人之危？

沈稚自認不是那等嫉惡如仇、偏聽偏信之人，也不會因為一件小事狠狠怪罪過誰，平日沁芳們有個錯之，提醒兩句也就罷了，見到家仆從來都是一張笑臉，底下人都說好脾氣，又怎麽會對夫君那般冷淡呢？

既然夫君說是誤會，那便是本不該存在的矛盾，如今已明白夫君是什麽樣的人，也知夫君待無微不至地好，想若是自己未曾失憶，多半也不會同他擰了。

沁芳出了個主意：“奴婢瞧郎君晚膳用得不多，夫人不如小廚房燉一碗羹湯，夫人親自送到濯星閣，也好郎君明白夫人的心意。”

若夫人能留在濯星閣與郎君共寢，那便再好不過了。

見沈稚還在猶豫，沁芳急道：“難道夫人要等明日郎君走了，再等下回不？這回是五日，下回又是何時呢？”

沈稚想想便應了，夫君只說自己去濯星閣，從未說過不讓涉足，何況也想同他多說說話呢。

沁芳替描了個致的妝容，見上這件霧紫薄紗影影綽綽出-脯上方晶瑩膩的雪來，實在是天賞心悅目，便不打算給換裳，只多披了件輕薄的羽外氅用以寒。

戌時的晚風泛著涼意，因了夏，沈稚倒不覺得多冷。

濯星閣位于山莊西北面，建在半山之上，飛檐峭臺，雕甍繡檻，足足五層之高。

比起的洗月齋燈火通明，這裏明顯冷清了許多，若非白日裏遠遠瞧過幾眼，沈稚對這可以算是非常陌生。

并非那等好奇心極重的人，裴慎沒提，也從未踏足過此。

“夫人當心腳下。”沁芳提著燈籠，轉頭提醒。

沈稚拎著擺，小心翼翼地拾階而上。

閣樓五層，夜風拂過時能夠清晰地聽到檐下金鐸的聲響，比起閣樓，沈稚覺得這裏從外觀看更像一座塔，越往上走，甚至能聞到幽幽淡淡的佛香。

桓征守在門外，見沈稚上來，趕忙上前引路。

“我來給夫君送羹湯，勞煩通報一聲。”沈稚擡了擡手裏的食盒，說明來意。

桓征應了聲是，“外頭涼，夫人先進來吧。”

沈稚點點頭，了門，待桓征去通報，正巧看到詹正獻提著藥盒從樓梯上下來。

上前施了一禮，聲問道：“神醫可給夫君瞧了，不知這頭疾可有費難之？”

詹正獻見到沈稚，不由得想起方才裴慎代的話，面有些複雜——

“夫人的病癥棘手，神醫也不必勉強。”

“你不覺得，夫人眼下的狀態或許就是最好的結果麽？”

閣頂的風涼意滲人，詹正獻當時就打個冷戰。

他是聰明人，何況在裴慎邊這麽久，又豈會不明白他的意思。

倘若多費些心思，詹正獻有三的把握可以治好沈稚的病癥。

可現在，裴慎卻不想讓他治了。

“神醫，我夫君他到底如何了？”

姑娘焦急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詹正獻心中暗嘆一聲，拱手道：“夫人放心，郎君無礙，這頭疾比從前緩和不。”

沈稚這才松了口氣。

“噔噔”的腳步聲漸進，是桓征從樓上下來了。

“郎君在頂樓，夫人上去吧。”

沈稚點點頭，後的沁芳正要跟上，被桓征攔住，“郎君喜靜，夫人一人去便可，你且在此候著吧。”

沁芳自是一百個答應，才不會這麽不識趣，上去攪擾郎君夫人花前月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