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第 93 章

沈稚穿好時, 雙蹆還是的，可也顧不得這麽多了，取了大氅披上，偏頭問他：“這次又是去何？”

裴慎慢條斯理地一笑, “推門應該就能看了。”

沈稚霎時背脊一寒, 立刻走過去打開屋門。

雪地裏驚人的一幕登時撞眼簾, 令心口一震，一瞬間幾乎失去思考的能力。

茫茫雪地裏烏地跪滿了人, 大概聽雪山莊上上下下幾十號人全都跪在面前。

在裏面這麽久, 竟然不知道外面跪了這麽多人, 還是跪在雪地裏！他們的頭頂、肩膀都覆了層積雪，可見很早的時候就跪在這裏了。

一張長凳上置于院中央，上面趴伏著一個形清瘦的年, 他面上帶著痕, 發髻淩，凍得發紫, 衫纖薄的後背已經覆滿積雪。

沈稚定定心神, 下了臺階，這才慢慢看清那張臉，竟然是居安！

心下悚然一驚, 立即轉頭向那個不不慢地整理著襟, 閑庭信步走到廊下的男人, 厲聲問道：“到底怎麽回事？你又想做什麽！”

居安聽到的聲音，原本凍得僵直的總算有了知覺，幹裂發紫的翕著：“夫人……”

這一聲太過虛弱, 幾乎就是氣音。

沈稚眼淚都沁了出來，寒風刮在臉頰, 刀子一般疼。

想到什麽，四下掃過去，看到雲錦也跪在雪地裏瑟瑟發，咬牙，轉頭瞪著裴慎，“就因為他給我送梅花枝，你要這麽罰他？你的心腸到底是什麽做的？”

裴慎勾了下角，撥著指節上的骨戒，笑得很輕：“哦？原來是他給你送的花枝。”

難道不是因為這個？

沈稚心如油煎，怒不可遏道：“到底是什麽原因？你說啊！”

裴慎緩步下了臺階，走到面前，見神焦急，便也不再打啞迷，寒聲說道：“他不知從哪聽來你的世，竟然趁著外出采買，雇了馬車去京城尚書府，要給你爹娘通風報信。綰綰，你說我該不該罰他？”

沈稚聽完心都涼了，雙陣陣發，險些就要站不住，巍巍地轉頭去看居安，“你怎麽這麽傻的……我不用你為我做這些啊！”

放在往常，居安怕同說句話、多看一眼，裴慎都會如臨大敵，遑論這回是切切實實地到了他的逆鱗！

他不會放走，甚至提及爹娘時，裴慎的臉上都會出現不耐的表，唯獨一次遠遠看了爹娘和哥哥一眼，還是忍著屈辱求來的機會……他怎麽會輕易放回家呢，更不可能容忍旁人替往府上捎信！

居安臉蒼白得幾乎要與冰雪融為一，他著，有氣無力地說道：“我只是……想幫幫夫人，不想看您那麽傷心……是我太沒用了，還是沒能幫到您……”

沈稚紅著眼睛，直搖頭：“我不用你幫我！”

這世上大概沒人能幫得了，“幫我只會害了你自己呀！知不知道？”

居安虛弱地著氣，流出的眼淚都已風幹，紅腫的眼眶發痛，“您別傷心，我不後悔……我本來早就該死了，您就當從沒遇見我這個人……”

沈稚惶然無措地搖著頭，對上裴慎那張冷若寒冰的臉，下意識地打了個寒，“你……你打算怎麽罰他？”

裴慎淡漠的眼眸中沒有一溫度，他對外一個眼神示意，立刻就有兩名高大威猛的護衛執杖走上來，雙頭靴踩在雪地裏，竟然有種鏗鏘的覺。

沈稚看到那比手臂還的杖，背脊一陣陣地發寒，“你要用這個打他？這麽的子，你會打死他的！”

“我原本就沒想讓他活著。”裴慎目冷然，將拉到自己邊來，“今日聽雪山莊上上下下都在，幹脆以一儆百，往後再有這等吃裏爬外之徒，還有那胡在背後嚼舌的，一應打死示衆。”

沈稚腦中忽然一片空白，子開始也不住地發抖，“你說什麽？”

裴慎牽起角，淡漠一笑：“我應該說得明白……”

“啪！”

話音未落，一道清脆響亮的掌聲倏忽在雪地中響起，所有人都為之一。

沈稚高高揚起的手掌還停在半空，腦海中無端想起曾經濃意時的調笑——

“我若是打你，你能不還手嗎？”

“……能不在外面打嗎？”

“行吧，當著外人的面，我不讓你沒臉。”

……

竟然當衆打了他一掌。

從來沒有打過他，唯獨一次想要見爹娘一面，卻被他討要所謂的“好”，忍無可忍朝他揚起手，然而那一掌并沒有落到實，而是被他握住了手腕。

今日這一掌，是當著聽雪山莊幾十人的面，切切實實地甩在他的臉上，而他竟然沒躲，半邊臉很快起了清晰的指印。

當然沒有人敢看他的笑話，所有人都將腦袋埋得更低，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可沈稚的臉卻因這一掌揮出去而更加慘白了幾分，微微蜷的手指也了怯。

不怕這一掌會給帶來什麽後果，怕他為此更加遷怒旁人。

裴慎左臉被打得偏過去，半邊臉微微發麻，于他而言是最輕微的痛意了。

他用食指的骨戒抵著泛紅的角，微微一哂：“發洩完了？那我可就開始了。”

他一揮手，兩個護衛立刻上前，用麻繩捆住居安的手腳，令他伏在長凳上不能彈。

沈稚揪著裴慎的袍，不住地搖頭哀求：“不要，不要這樣……我求你，放過他吧……你如何對我都沒有關系，不要傷害我邊的人……”

裴慎道：“綰綰，我不是沒有提醒過你，但凡你了想離開的心思，你邊都要有人付出代價。”

沈稚滿臉哀凄：“可他已經被你抓回來了，他沒有給我爹娘通風報信，我也沒有離開，為什麽不能網開一面呢？”

“這就要問你了，”裴慎似笑非笑地一嘆，“我早就和你說過，外面的事有我，你只需高高興興地做我的妻子，可你總是擺出這副郁郁寡歡的模樣，你的擁躉見了，便是刀山火海也要為你闖一遭，這就是後果。”

沈稚咬牙道：“我沒有錯，他也沒有錯，他憑什麽為你偏執的占有付出代價？”

裴慎語氣毫無波瀾：“沒有人要為我付出代價，他若看不慣我，也可以殺我，可他既殺不了我，我便要殺他。”

沈稚試圖甩開他的手，卻沒有甩，咬牙切齒道：“你總是一堆歪理，不過是自己心狠手辣的借口！”

裴慎邊笑意加深，目卻更加冰冷：“你既然知道我是什麽人，那就不要讓任何人走進你心裏。”

他轉過頭，冷冷著那長凳上的清瘦年，眸比寒風飛雪還要凜冽。

薄冷冷吐出兩個字：“手。”

護衛得令，那手臂的圓木杖立刻如雨落下，每一記沉悶的皮聲響都帶出撕心裂肺的疼痛和痛苦的嘶吼。

居安因沒有用巾帕塞，原本第一杖落下時，尚能死死咬牙忍住痛呼，不願讓夫人擔心，可從第二杖開始，那種脊骨幾四分五裂的痛楚立刻讓他冷汗出，本制不住慘。

雪地裏一聲聲，如同瀕死的哀鳴。

沈稚想上前護他，無奈被裴慎牢牢攥手臂，“你若是敢上前，我保證給他一個比現在還要痛苦百倍的死法。”

沈稚急得聲音都變得嘶啞：“裴慎！你放過他吧，我求你了……”

七八杖下去，居安渾痛到痙攣，背脊已經一片紅，杖帶起的雪沫與珠四濺，慢慢地連慘聲都弱了下去。

雪地裏跪著的幾十人，眼睜睜看著皚皚白雪被染鮮紅刺目的，聽著那杖砸在皮上的悶響，視覺與聽覺帶來的雙重沖擊，滿院無不戰戰兢兢，渾發抖。

每一杖下去，都似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沈稚的顱頂，砸在的五髒六腑，砸爛了的每一寸神經，一沉沉的鈍痛從腔升起，大火燎原般蔓延至的每一個角落。

那個被救回來的小小年，滿都是，角、鼻孔、耳朵裏，都在往外溢出跡，薄薄的衫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整個雪地都暈染了鮮紅的一片。

哭得嗓音都沙啞了，無力地跪在地上，拉扯著他的袍角，聲嘶力竭地哀求：“不要再打了，我求你了……我再也不想著走了，往後我什麽都聽你的，我會好好聽你的話……不要再打了，你真的會打死他的……”

裴慎依舊無于衷，目極為淡漠，其實打死這種行刑方式在他眼中都太過稀松平常了，甚至稱不上殘忍。

許久之後，他忽然平靜地說道：“你知道廷杖用的什麽子嗎？一頭裹著鐵皮，鐵皮上還有釘刺，一杖下去，能生生撕扯下一層皮……綰綰，你總是心疼別人，怎麽不知道心疼心疼我呢？”

耳邊一陣嗡嗡作響，仿佛已經聽不到他在說什麽，只有皮開綻、骨頭碎裂的聲音在那嗡鳴聲中顯得格外清晰。

那木落在人上的聲音明顯不一樣了，從最開始的厚實，到後面每一下都帶起輕微的水聲，那聲音仿佛越來越薄，最後幾乎就是死氣沉沉，半點生機都不再有。

施刑的護衛放下手中杖，指尖探了探居安的鼻息，確認無誤後，上前稟報道：“主子，他已經沒氣了。”

沈稚跪在地上，著雪地裏毫無聲息的人，仿佛支撐自己的最後一弦也崩斷了，渾失去氣力，腔卻仿若擂鼓震，嚨隨即湧上一抹腥甜。

有鮮從角溢出，點點紅梅般落在雪地裏，顧不上，子搖搖晃晃就要倒下，耳邊忽然傳來男人近乎失控的嗓音：“綰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