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 121 章

沈稚把藥碗端到床邊, 想想還是解釋了一下，“阿娘今日帶我去了沈府，我一時走不開。”

裴慎淡淡地應了個“嗯”字，但并沒有手接藥的意思。

沈稚垂眼看著他沒有傷的右手, 這不是還能用嗎？難道還要喂？

蹙眉, “你先喝藥, 喝完藥我有話對你說。”

裴慎的目幽深而灼熱，地盯著, “什麽話不能現在說。”

沈稚是怕聽說完, 他就不肯吃藥了。

藥碗在手裏有些燙, 手指松了松，指尖換地托著。

裴慎垂眼看到手指的小作，從手裏把碗接過來, 一飲而盡, 空碗擱在一旁案桌上，“說吧, 什麽事？”

沈稚在心裏琢磨片刻, 剛要開口，便見他扯冷笑，“看來又是我不聽的。”

沈稚嘆了口氣, “你這次救了我, 我和阿娘都很激你, 但……”

裴慎聽到個“但”字，臉就變了。

沈稚錯開他的眼神，緩緩說道：“我阿娘那關很難過。”

裴慎眸中翻湧著痛楚, 可又下意識期待著什麽。

沈稚道：“你兇名在外，即便是三年前, 阿娘也很難接你這樣的婿，更不用說，這幾年你將我擄至邊，讓我爹娘飽喪之痛，讓我未婚生、清白盡失。你可知這對一個書香門第、清流世家來說，是多麽沉重的打擊？你即便來提親，我爹娘也不會同意的。”

“你爹娘那邊，我會想辦法。”裴慎墨眸晦暗，沉默片刻，啞聲問道，“那你呢？”

他想知道是如何想的。

沈稚微微發白，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你我從前都是錯，彼此傷傷心，我怕重蹈覆轍，也怕自己堅持不下去……每當我在心裏告訴自己可以釋懷的時候，偏偏你又出現，讓我愧疚，讓我一輩子欠你。即便我說不，這輩子你也不會放過我的，是嗎？”

“是。”裴慎幾乎是毫無遲疑。

他緩緩握住的手，見無于衷，便又得寸進尺的握得更，目幾近貪婪，“這世間千萬人恨我怨我不喜我，這都無妨，我深如你，但求兩心同。”

他的子，注定不可能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就是他的命，這輩子割舍不下，必要牢牢抓在手中，如他時群狼環伺遍鱗傷瀕死之時亦不信天命，他的命，他自己掙。

沈稚的心饒是再冷，在聽到那句“我深如你”的時候，還是不可避免地了一下。

沉片刻，忽然問道：“你說這輩子都聽我的，是真的嗎？”

裴慎眸閃，“除了讓我放棄你我做不到，其他任何事，但憑你一句話。”

沈稚紅著眼眶，冷眼看他：“你知道，我最恨你什麽嗎？”

“綰綰……”裴慎啞聲喊的名字。

他不喜歡這個“恨”字，很不喜歡。

這個字從口中說出來，于他而言不啻淩遲之痛。

沈稚咬後槽牙，哽咽道：“我恨你濫殺無辜刻薄冷酷！恨你一意孤行固執己見！恨你橫行無忌咄咄人！我恨你蔑視生命，輕看旁人的命，也無視自己的發！我恨你監視我，限制我，錮我，一次次變本加厲！我恨你，讓我不孝于雙親，令家族蒙……”

說到最後，幾乎是聲嘶力竭，眼淚終于忍不住奪眶而出，“如果這些你都改不了，我們在一起不過是重複加深痛苦。”

隨著一字一句含淚的控訴，裴慎薄也慢慢抿，遍布的眼底仿佛囚困惡的深淵，那頭困鮮淋漓地癱倒在地，忍的哀鳴被沉重的夜吞噬，最後只剩無邊的冷寂。

就連握的手，也慢慢地松開了。

自在優渥和睦的環境中長大，接的是儒家思想的洗禮，父兄都是君子如玉的典範，所以明辨是非，擇善而從，寬容豁達，自始至終與他這等暗卑劣之人都是背道而馳的。

可他就是不甘，就是想要！

就是要用這雙布滿髒污和鮮的手，摘下那皎潔無暇的月！

裴慎闔上眼睛，額頭青筋突起，手掌攥出骨節錯位的聲響。

“對不起。”

“給我一次贖罪的機會好嗎？”

“綰綰，我真的沒辦法……”

沒辦法失去你。

尤其是曾經得到過，再讓他失去，真比剜他的心還要疼痛千倍。

沈稚沉默許久，道：“你為我傷一條手臂，從前我對你的恨一筆勾銷，可我也只能做到如此了，往後……”

話音未落，手掌就被人地攥住，他眸沉熱，似燒著一團熾烈的火，“往後，你且看。”

沈稚微微嘆口氣，“裴慎，你要不先聽聽我想要你做什麽？”

裴慎沉默地盯著。

沈稚看著他的左臂，“你的傷至要養三個月，如若好不了，就是一輩子的事。我不想為此愧疚一輩子，你也不想左臂就這麽廢了吧？”

裴慎道：“好，我會好好養傷。”

沈稚又道：“孤男寡人言可畏，我不能經常過來。”

裴慎目微微黯淡下去，“嗯。”

沈稚繼續道：“你知道我喜歡熱鬧，往後我會時常出蘇府，和蘇家的表妹們參加各種宴會，不準你派人跟蹤我，監視我的一舉一。”

“我開著醫館，每天都要同病患打道，其中也包括一些男子，也許你會接不了，但這是我的自由，請你不要幹涉。”

“江南很，難得來一回，我還要帶阿娘到走走，你也許會很久都見不到我……”

裴慎沉默地咬齒關，聽到這裏，還是忍不住道：“只要你還記得自己有個夫君就好。”

沈稚：“……”

嘆口氣，繼續道：“我說這麽多，只想表達一件事——不論我是誰的妻子，我都首先是我自己，我做什麽、去哪裏、和誰來往，都是我的自由，我會有分寸，但我不希被幹預和管束，更無法接被監視，甚至一言一行都被你牢牢掌控。如果這些你都做不到，只有監視我、約束我才能讓你安心，我們還是趁早一刀兩斷，否則餘生只有無窮無盡的痛苦。”

裴慎抿著，沉默了很久，“如果我說可以，大概何時能去你家提親？”

沈稚：“……你先做到再說。”

裴慎輕笑一聲，“為了你，我有什麽做不到的？”

沈稚“嗯”了一聲，起道：“我看你今日狀態尚可，頭疾也沒有發作，吃過藥就好生休息吧，我也該回去了。”

裴慎臉登時黑下來，“……才來就要走，你今晚不陪我？”

沈稚道：“孤男寡，我在這過夜不合適，阿娘也盯著我呢。還是你覺得，我未婚生，名聲早已爛，本無需在意旁人如何看我、如何說我？”

裴慎瞬間猶如心髒被人掐了一把，泛起沉沉的鈍痛，“好，我讓霍易護送你回去。”

桓征見沈稚出來，心頭一：“夫人才來就要走？”

沈稚點點頭，“你們主子這回傷得重，勞你多照顧著些，他脾氣不好，還請你們多擔待。”

桓征聽了心裏暖暖的，“夫人別這麽說，咱們拿著主子的工錢，應該的。”

等沈稚一走，他那溫暖的心當即涼了下來，但是從門裏觀察主子的表，一會冷若冰霜，一會兒竟然在笑，似乎……心尚可，但略微瘋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