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恨雙目失明，從未見過我郎君。

但他是第一個待我好的人，我想看一看他。

……

一點孤燈燭火搖曳，撞他眼眸，唯剩最后一行字。

但他是第一個待我好的人，我想看一看他。

我想，看一看他。

第70章 舊夢窺前世5（藥方）……

箱籠中有兩個妝奩, 藺稷去開另一個。

另一個第一層屜盒中是空的，第二層放了一個荷包。藺稷拿出反復看過，針腳還是新的, 所用絹布也時新，正反兩面分別繡有“平”和“安” 兩個字。華致有余而古樸大氣不足, 瞧著不似中之，更像是外頭鋪子里的貴價之品。

藺稷放了回去, 開第三層，亦是一張絹布, 之有些悉。他的眼前忽然起一團, 目又回到一直抓在手中的那份書上，忽就燙手般扔在了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到底他還是拿出了第二個妝奩中的絹布。

【謹治地蟲蟻咬噬，可用蜂房、山羊角、甘蔗渣、松木屑……碾末, 淋以蟻道……】

還是錯字連篇，他看得頭疼, 塞回屜盒。人卻還在原沒有離開，左右過，看到地上的那份書。

似有風從窗隙, 燭火跳，藺稷跟著合了合眼睛，絹布上的字仿佛也了一下。他之有些模糊, 看久了就徹底看不清了, 只剩得鮮紅一片, 一團。

像極了隋棠生產那日，榻上地上都是令人心驚的紅。

生下孩子沒有多久就去了，死前惱過他, 后來又握過他的手，溫和地說過不話，該代的也都代了，去得也算平靜。

那會沒有在纏白綾，他就坐在榻畔，難得細觀眉眼。很漂亮的一雙杏眼，黑白分明，睜得大大的，就是失了神采。

他給闔的眼，一闔就閉上了，當是無甚憾。

藺稷如是想。

燈不知何時滅的，回神時周遭已是一片黑暗。他將手中絹布胡塞回妝奩中，歸置回原。

未再點燈，繞過屏風回了榻上歇息。

閉著雙眼但一直沒有睡著，快到天明的時候，他傳話侍監通知取消早朝，又讓太醫令送來一盞安神湯。

他的子一向很好，從未用這等催眠湯藥，林群聞之不放心，親自送湯過來順道給他請平安脈。

結果，一切安好。

藺稷笑道，“就是夜來多夢，做了一夜，有些頭疼。”

如此便是長夜未眠，用點安神湯自然無礙，林群未再多言。

藺稷用過湯藥，睡了兩個多時辰，醒來已近午時。縱是隔著窗欞，日依舊耀眼。

他從榻上起，過昏脹稍減的太，更傳膳。膳后去勤政殿理公務，繞過屏風時看見地上箱籠，頓下腳步盯看了一會。

左右不知何故，以為他忘了箱籠來路，或以為他要重新安置箱籠的位置，君心難測，正慮是否該開口，開口了又該說甚時，藺稷已經抬步出殿。

藺稷在勤政殿理政，手持朱筆批閱奏章。

十中七八都是關于南伐的事，諸如鸛流湖人手的安排，糧草的督運和存儲，渡江船只的調度等，原已在前兩年就開始準備，方案商討也已經過去三，這會奏章奉上他桌案，不過是需他最后拍案定下。整個籌備階段，他本是全程參與的，很是悉，原該一目十行就批閱結束。

然這日，他看得十分吃力。

實乃他手中朱筆落下，一個個朱紅字跡，莫名就連城一串，之后匯鮮紅一片。滿頁的紅字，渾似一份書。

【此生三恨……三恨雙目失明，從未見過我郎君……他是第一個待我好的人，我想……】

藺稷在數次用力凝神專注后，這會終于神思渙散，容得昨夜夢中話沖耳際、眼眸。

他只覺暈眩，心頭尖銳地疼起，將將蘸了朱砂的朱筆僵在手中，“啪嗒”滴下一滴，紅在絹帛暈開。

他呆呆著，半晌“啪”啪合了卷宗，闔目息。

七月里，暑熱尚存，他起至凈室用涼水洗了把臉。又傳人送膳食過來，道是有些了。

他三膳規整，鮮有用點心的習慣。司膳請示，“陛下想用些什麼？”

藺稷愣了片刻，他其實不，就是突然不想批奏章，想找點別的事做。

“現的有甚？”他問。

司膳原是府中負責長澤堂膳食的，這會如實回道，“七月甚熱，暫無現的。但現時可做且又快的，有鮮果冰盞、茉莉牛茶、玫瑰……小天也可，就是稍慢些但比較落胃。”

眼看主子面目淡下，司膳只當他不喜甜食，轉過話頭道，“要不，臣去切一個瓜，最是口脆爽，解也不甜膩。”

【醫說，你不能吃太多甜的，換些別的吧。】

【醫還說是藥三分毒呢，你不吃便罷，瓜孤一個人吃。】

藺稷了眉心翻開卷宗，“都不用了，你下去吧。”

“等等。”他喚停司膳，“你去侍奉沛兒吧。 ”

小皇子還未正式起名，因早產出生，子羸弱，遂則了一“沛”字為名，盼他充沛、盛旺。

陛下難得要用點心，司膳卻沒能如愿，實乃為臣者大過。這會雖然沒有罰，但將從天子南宮遷到太后北宮，且侍奉的是榮寵不定的小皇子……但觀天子神，亦看不出有慍之狀，瞧之乃尋常職位調。

司膳思慮片刻，到底不敢多言，謝恩領旨離去。

藺稷這日后來批閱完了當日的全部奏章，申時六刻臨近宮門下鑰的時候，又傳旨出去，讓一千六百秩及以上的臣子，即刻勤政殿議政。

當晚宮中留膳，議的乃提前南伐一事。

南伐本就是頭等大事，日子原已經定好在十月里，乃從氣候、糧草、兵戈革新幾多番討論方才決定的，還有一是太仆令卜卦出的三個日子里正好有十月相符的。這廂驟然提前，當下員頓時

分作了兩派。

一派是乃以藺黍和蒙氏為首，初聞得劉氏訌認為戰場機不可失，越早出征越好的；一派乃以許衡為首，認為需穩妥為上，當步步為營的。

藺稷滅齊自立，姜灝忠孝兩難，自刎于室，后由許衡接掌尚書令一職。

原本藺稷已經贊了許衡，雙方達一致，竟未想到這會要重議。

一時間，勤政殿中兩派人爭得火熱。

藺稷坐在龍椅上，聽得專注，甚至還認真記錄他們的言論。言論者甚多，藺稷筆疾書，稍有空閑便停下握發酸的手腕。

許衡看見，有些訝異，從來論政的容自有數位尚書侍郎全程記錄，之后另行整理，何須天子親自執筆。

遂在當日散會后，勸藺稷道，“陛下不必事事親為，一些瑣事大可讓臣下們為之。”

“你可是怕朕搶了你座下侍郎們的飯碗。”藺稷打趣道，“放心，朕就是練練腦子。”

他說的是實話，他不想讓腦子停下來。

如此，一連七八日，一千六百秩往上的員都留宿中央署，最后出征日子挪近了半月，定在了十月初三出征。

加議會的日子總算束，然出征既然提前，相對的諸事也當隨之調整。于是藺稷坐鎮中央署，督促各方開戰調度。

藺黍道，“此間各項調度，負責的員們都悉，皇兄讓他們流值守便可。”

“將他們關在署七八日未曾放他們回家，辛苦他們了，值守的事朕來便可。”時值八月，夜風微涼，皓月當空，他負手著那明月，“還有一事要辛苦你，此番南伐，朕預備親征，你坐鎮朝中，理庶務。”

“皇兄如今貴為天子，如何可以輕出中……”

“有何不可，往日我常在戰場。”藺稷截斷藺黍還開口的話，“好了，朕乃三思之行，你不必勸了。反而是你，若真是關心我，且看好朝中，莫讓我有后顧之憂。”

“皇兄放心，有我在，出不了事。”

“那便早些回府。”藺稷月遐想，“蒙喬定然一直在等你。”

“宮門都下鑰了，知我今日陪皇兄的。”

“但你現在回去，會驚喜。”

“那倒是！”藺黍了頭，轉過已經泛紅的臉，謝恩跑了。

藺稷還在那皎皎玉，回首看就要湮滅在夜中的影，忽也返回去寢殿。他走得很快，最后到殿宇時，幾乎是用跑的，垂眸息了一會。

然抬頭發現殿宇黑漆漆，環顧庭院空。

“陛下恕罪。”守殿的崔芳聞他回殿，提著一盞羊角燈趕忙出來迎他。

“是你？”藺稷聞聲朝階陛去，在微弱的燈中看清的廓。

他于最低的階陛下站立，侍于最高的階陛上跪首，大門開的殿宇猶如一個深淵巨口，但凡他往前一步都會將他吞沒。吞沒他后，他會走過一架屏風，看見屏風邊的墻下放著一個箱籠，箱籠里放著兩個妝奩，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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