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主持大朝會。

定下廷尉許衡之孫為未來太子妃，大司農明松嫡、右扶風張宏長為側妃。許衡一族乃與崔顥齊名的世家，明松出東谷軍，張宏乃當地豪族，如此三派同侍主又相互牽制，且同被勤政殿所控。

許衡轄于尚書臺，明松是藺稷嫡系，張宏乃由府淳于詡一手提拔。

再定東宮屬臣，由方鶴任東宮軍統領，后擇其座下副將為虎賁、羽林四分首領。尚書令承明兼領太子太師，崔筠任太子太傅，李襄為太子太保。統上皆為二千秩九卿職。其余底下職有九卿主擇選送勤政殿再議。

至此，隨儲君妃妾擇定，東宮文武主擇完，屬于太子上的所有權勢都被分瓜牽定。

是個人都能看出，天子為東宮擇的這批臣子，可謂費盡心思，只要太子自己不出意外，任誰都撼不了他的地位。

非要指出有何不妥之，大概便是方鶴年近花甲，年紀大了些，又多病痛，恐不能長久。

史府中，便是如此討論的。

擔任史職的乃蒙烺，這日朝會結束回府，面尤為難看。

太子妃妾的人選中，他家兒，蒙煊兒……整個蒙氏一族適齡的郎，有十余個，不說正妃，竟是側妃都未中一人。還有東宮的屬臣，更是一位都不曾被選。

“儲君妃妾的人選，即是那三家兒，便也罷了。但是虎賁、羽林的那四個分首領，哪個我們比不上。他們不過是在方將軍座下，仗打得多了些，功績便高了些。若是換我等，自也不輸他們。”

“我們蒙氏一族，除了您在史職，阿喬領了衛尉職，我們都未上九卿位，所幸的是我們都在您史府當差，還能聚聚發發牢。且等那方鶴下來，阿兄或許能調去東宮，控下史職給吾等。”

“我總覺得陛下是故意的，他撤了三公職，原本方將軍若任三公之一的太尉，這東宮軍首領一職必然是阿兄的。若說我們打仗打得，那還不是后來來了臺城守軍，沒有參與最后的決戰！好不容易阿兄留在那，結果還讓阿兄做個送信的！”

“當時南地戰場才結束，又和我們劍拔弩張，一路多散兵冷箭，阿兄途中傷沒來得及將信送到，原也不是您的錯。陛下不該因此同您疏遠。”

……

蒙氏的六位族兄弟，你一言，我一語，討論著。

他們很清楚，在后來的論功行賞中，九卿位給了蒙氏一族兩個原也不算。

尤其是衛尉職，掌管武庫和統領宮城八門，原是武中極高的位置。但這一給了蒙喬，蒙喬作為如今的梁王妃，與其說是蒙氏，不若說已經是皇室眷，這職位權力等于還在天家手中。

剩得一個掌管京城治安的史職，其實已經不在核心權力。特別是，剩下他們有戰功的六人，都在史府任職，蒙氏一族的人脈便難以拓展。

若說天子何還留有余地，大概便是當初幫助起兵時應諾的兵馬人手不曾收回。雖名義上編朝廷兵甲中，但還屬蒙家軍。

“或許我們不該在京畿耗著，我們請命去州郡，任個州牧或刺史，豈不快哉！”一人提議道。

蒙烺抬眸冷笑，終于開口，“且不說十三州州牧已定，便是未定，又豈可隨意從京畿請職去州郡，多員破腦袋要往朝中靠。”

“這里，是權力的核心。”他沉沉闔了眼，回想當時欺宗滅祖出來闖天下的場景，嘆道，“我們一路而來不易，總得好好出人頭地。”

諸人點頭道是，卻又無奈，“但如今，莫說陛下的后宮，便是太子東宮后院，我們都沾不到。”

蒙烺沉默半晌，忽轉過話頭道，“陛下的子仿若不太好。”

“不是說舊疾嗎，行軍所累，你我都有些傷疾。”一人道，“這麼些年了，一冬，他便發作了，平素瞧著也還行。”

蒙烺卻不以為意，腦海中想起去歲在鸛流湖營帳中，幸得自己去而又返，他看得真真的，藺稷吐了。

“是啊，打了這麼多年仗，都不容易。”蒙烺嘆道，“尤其是陛下，早年總是沖鋒陷陣。我正好得了一位醫醫不錯，尋個日子薦給他。”

轉年鴻嘉二年，時值太醫署添至醫，蒙烺便將人薦了過去。

彼時，林群年事已高，太醫署由董真打理，董真查數位醫背景卷宗皆清白干凈，后給藺稷過目，遂都收了下來。

第86章 隋棠看著自己一雙開始執棋的……

八月秋高, 暮云收盡，風撲草木。

衛尉府堂前西側的花圃中長著一棵梧桐樹，春夏時節自與百花同盛。秋之后枯葉紛紛, 侍者來不及清道，許多飄落在擺放的花盆栽上。惹的好好生長的花朵, 稍許雜，遮去了的容。

蒙喬素, 這會立在窗前，目盯在那棵梧桐樹上, 手中正拭一行玄雕弓。

“那里有十多盆波斯, 是殿下特意尋來的，婢子去派人將們挪來窗前吧。王妃可以細觀，也省的雜蓋住了們。”

“就是搬遠了，風一吹, 說不定那梧桐葉又落上去了。”蒙喬換了一塊帕子，抬眸看那狀樹, 往上枝干錯落繁茂，發黃的葉子層層疊疊。

夏日酷暑，確有他的功勞, 樹如巨傘，遮蔽日。蒙喬也曾在樹下納過，乘過涼。

外頭有人求見, 婢子問過, 告知乃府衙員。蒙喬讓請了進來。

來人是的帳下參將, 也是個子，原是復命來的。近悄言了半晌，方躬退至一旁。

“確定嗎？”

“屬下去現場勘查過, 雖然事過去有些久了，但周遭樹木叢生，留有打斗時刀劍殘留的印記。且胡子林并不大，方圓二三里就有人家。大抵是蒙烺將軍為了留有人證，證明當晚他們確實被襲擊，故意擇的那。但也正因為如此，反出了馬腳。”

蒙喬拭弓的手緩緩頓下，“怎麼說？”

“屬下走訪了那人家，反應當晚確有打斗，其中一戶還收容了他們養傷，且蒙烺將軍的確昏迷兩日方醒，這些都是對得上的。但是，他們也都一致反應約見得打斗的雙

方人數不多，也就十來個人纏斗罷了。當地還有兩個獵戶，能聽馬蹄識人數，說那晚廝殺的人數絕對不會超過三十人。”

蒙喬的手徹底頓住，在梧桐樹徘徊的目冷冽下來。

蒙烺事后向藺稷復命，說當日去臺城報信的路上為當地山賊和流寇兩面襲夾擊，兩人數皆有上百，如此沖散了他和手下二十衛隊。

導致沒有來得及前往臺城傳令，延誤了時辰。

可是眼下看來，胡子林中的真實況，乃本不存在山賊和流寇，分明就是他自導自演的一場戲。

下屬顯然也這般猜測，啟口道，“若是蒙烺將軍自己所為，他圖什麼呢？就不怕若是這般導致皇后出事，陛下秋后算賬嗎？”

蒙喬沒有回答下屬的話，只繼續問道，“還有其他發現嗎？”

“暫時沒有了。”

蒙喬頷首，“讓你查的這樁事，且爛在肚子里。”

下屬領命離開。

屋中剩了蒙喬一人，案上的玄雕弓已經拭干凈，被緩緩舉在手中。

新帝繼位以來，立太子，太子選妃，東宮擇臣，接蒙烺所薦醫，種種事宜，都在眼前浮現。

蒙烺不去臺城報信算不上可怕。

可怕的是藺稷擇他去報信。

更可怕的是事到如今藺稷從未追究過這件事。

瑟瑟秋風從窗臺灌，蒙喬后背生出涔涔冷汗，握弓的手都戰栗起來，骨節崩，指甲發白。

“阿母！”

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從府門口傳來。

蒙喬松開弓，循聲去，便看見一襲宮裝的小郎沖跑來。在后，是的兄長和阿翁。

自沛兒被立為太子，的兒子阿瑛就被選宮中作太子伴讀，又因隋棠格外喜歡的小兒阿蠻，便也時不時召進宮中。

三個孩子玩得甚好，隋棠便在昭殿辟了間院子給孩子住。后來東宮定下，又在東宮之另開院子給他們兄妹住。

蒙喬初領衛尉一職，執掌武庫，統領宮城八門，職責重大，對一雙兒多有疏忽，且偶爾值也會宿在宮中。隋棠好意，道是不必宿在中央署的清輝殿，且宿在阿蠻正好。，蒙喬不覺有異，甚是謝。直到今歲上半年，任上事宜悉，手頭松泛了些，方有些回過神來。皇后留兩個孩子在中，好意有，他意也難測！

試探過一回，要將孩子接回府中，然太子黏著阿瑛，只能將阿蠻接回小住。偏阿蠻思阿兄，鬧著要回宮去。如此，兩個孩子似長在宮中一般。

外人看來自是萬般榮寵，阿瑛小小年紀便是世子，阿蠻更是封了南郡主，兄妹二人爵位加，封地食邑俱全。

但卻覺得不安，兩個孩子長居皇宮，尤似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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