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離開酒店時，外頭的雨還沒停，而且比來時更大。雨水模糊了車窗，高頻率的雨刷獨自抗衡著來自天空的河。

車輛經過了公司前面的街，方才蹦著高想要揪一片柳葉下來的小男孩已經不見了蹤影，路西加一直看著窗外，無意間，竟發現那枝柳已經斷了。斷了，卻沒斷干凈，頑強的纖維拉扯著斷枝，不讓它從樹上墜下。風雨飄搖中，那截斷枝竟像是一只被人拿鏈子束了腳的大雁，掙扎著想要飛，卻被拖著，拽著，一次次狼狽地跌回來。

付河覺得路西加自上車以后就一直不太對勁，的兩只手都攥著安全帶，甚至連臉都有些發白。

“西加？”在十字路口停下，付河了路西加一聲，“不舒服嗎？”

現在的樣子，已經不像是簡單的張。在恐懼，心理和生理上都在恐懼。

路西加看過來，卻又很快將視線移開。

斑馬線上，有行人在撐著雨傘過馬路，他們大都行匆匆，在屬于自己的可以前進的時間里，穿過不到盡頭的雨霧。

“我不喜歡下雨。”路西加突然說。

付河沒有立刻回話，路西加又說：“我害怕下雨。”

細聽，這次路西加的聲音是的。

那一瞬間，付河覺自己的心里迅速塌陷了一塊。他第一次聽到說害怕，心里涌出的焦急和心疼比自己預想的還要更多。

電臺里在放著一首純音樂，鋼琴與和弦中，夾雜著撐開傘的聲音、打火機上火苗竄出的聲音。

幾乎是想都沒想，付河出右手，握住了路西加一直抓著安全帶的手。

下雨天，外面本就已經很冷，路西加手上的溫度卻是要低得更多。

他第一次在沒有外人的況下做出這樣親昵的作。這次不是演戲，不是心照不宣的半真半假。

“害怕就使勁攥著我的手。”

付河好歹也寫過很多歌，不知道有多人用他寫的歌去表白，可面對自己喜歡的孩，付河卻笨拙地忘記了所有的詞匯，失去了所有表達的敏銳。他僅僅說出了這樣的簡短的一句話，不足以表達心中意的萬分之一。

他還要說什麼？還要做什麼？

這些問題他一時間都有些想不清楚，可唯獨有一件事，從剛才看見楚翰維開始，他就決定要做了。

指示燈的彩在漉漉的環境中顯得更加明艷，三燈轉換，像是鏡頭中不斷變換著打，營造更合故事的氛圍。

付河攥了攥路西加的手，將攥起的拳頭完全收到自己的掌心里。

“剛剛我看到他抓著你的胳膊，非常生氣。我當時很想沖過去揍他一拳，然后指著他說‘別我朋友’。”

不知是不是因為頻率剛好契合，付河的聲音混著嘈嘈雨聲，路西加竟也未覺雨聲雜。往常總一下下敲擊著的神經的落雨聲，此時在付河的聲音之下連了纏綿的一片，如同催人眠的白噪聲。

這段時間的相中，付河給路西加的印象一直都是沉穩、話不多，但脾氣卻很好。一時間想象不到付河對著別人揮拳相向的樣子，但大腦快速運轉后，想起了付河那一的傷。

低頭，看了眼他握著自己的手。隨后，竟鬼使神差地，將自己的另一只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在錄音室沒能做出的作，此時終于落了真。

付河因路西加的作而停頓了片刻，他看著的眼睛，卻是有些張，不敢抬頭。

“擋在你前面的時候，我有點憾。”

“憾……什麼？”

路西加不大明白。

沉默之后，付河輕輕笑了一聲。

“憾自己那一刻，其實名不正，言不順。”

其實兩個人若是心意相通，那一定會有許多時候，對對方即將要出口的話有些猜測。

路西加的心跳越來越快，像春天要破土而出的芽，像學生時代跑完長跑，仰頭著烈日時的心若擂鼓。

但這次，卻不是因為驚慌的大雨。

“我之前說，你可以考察一下我。現在呢？”付河的大拇指了，蹭過路西加潤的手心，他的語氣格外鄭重，一字一頓地說，“覺得……可以做我朋友嗎？”

明明答案已經很明顯，這人卻要這樣正經地再問一次。路西加出神地思考，兩只手無意間了。可付河就像是怕走一樣，一下子將抓得很。

路西加向窗外，這才發現現在的路并不是回家的路。

正想問問這是要去哪里，卻聽見邊的人說：“如果還是猶豫的話，我們……加一個結業考試，好不好？”

結業考試？

“什麼考試？”路西加問。

付河說：“如果我能讓雨停，你就答應做我朋友。”

讓……雨停？

本就打算給予肯定的答案，聽到這話，路西加便了只是單純地想看看付河要做什麼。

點了點頭，付河說：“閉上眼。”

路西加聽話地闔上了眼，付河又問：“雨聲大嗎？”

沒了視覺，聽覺當然會被放大許多。路西加再次點頭，說：“很大。”

大到好像要翻覆整座城市，淹沒每一個掙扎于其中的人。

“等會兒我說開始，你就倒數三下，好不好？”

聽到他這樣說，路西加沒忍住，角不控制地揚了起來。記得，上一次做這種閉眼倒計時的作還是小學的時候過生日，閉上眼，期待著爸媽給自己的生日禮。

“怎麼搞得像是我過生日一樣。”這話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撒，兩個人好像是提前進了某種關系，界限隨著大雨而變得模糊。

付河給出的回應很簡單：“我生日，想讓你開心。”

心室狠狠了一下，路西加收了手指。

車輛繼續朝前，路西加靜下心來聽著，等到付河說了一聲“開始”，便配合著開始了屬于他們的倒計時。

終于數到“1”時，四周竟真的沒有任何過渡地忽然靜了下來。

讓害怕的大雨不見了。

耳朵還沒適應這樣靜的環境，一時間有“嗡嗡”的響聲在回。怔愣很久，路西加才一下子睜開眼睛，看向車窗外。

能看出這是一個廢棄的橋，雨水被堅固的鋼筋水泥攔住，再也沖不到他們。

周遭是暗的，也是靜的。付河什麼都沒說，只是用一雙眼睛看著路西加，像是考試考了滿分，等著兌換獎品的小孩子。

路西加說不出話，酸的覺一下子侵占了眼眶。

“雨停了。”說。

在他為創造的安靜世界里，一直抑的再難克制，沖得嚨哽咽。淚水已經在眼眶里打轉，強忍著，不想在這個時候哭得很丑。

旁的人忽然湊近，瓣上多了的，這使得路西加一下子大腦空白，忘了彈。

第一個吻，付河并沒有一下就離開，而是將一只手覆上路西加的側臉，淺淺地吻了很久。

的空氣似乎終于侵襲到了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