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車上,曾曉煙轉頭看著車窗外的夜景,一言不發。
當秦舒將車子停在那幢老洋房的黑大門前時,孟白眼中閃過一瞬的愕然。他過后視鏡看了曾曉煙一眼,想了想,沒有開口說話。
秦舒面上不聲,只是在曾曉煙下車后,側頭看了眼孟白。
車子再次發,孟白的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在上,頭轉向窗外,出神地看著外面飛快掠過的夜景。
他倒是沒再有什麼異常的舉。
隔天,汪濤接到了秦舒的電話。
“復興路的那套房子,現在是你的書曾曉煙租了下來。”
汪濤頓時有些驚訝。
秦舒并不是一個喜歡管閑事的人,只是當年那套房子拍賣時,是秦舒出面拍下的。
那時剛剛進泓霖工作。
當時對外用的措辭是的客戶,秦舒什麼手段,外人自然知道在這里不出任何信息,過后就不了了之了。
其實這件事,是汪濤拜托的,汪濤說汪家和黃家有舊,他不好出面。
而汪濤的背后,是孟白。孟白拜托,將房屋的贈予手續給了黃艾頤。
也在上海的圈子里爬滾打了多年,豪門世家的恩恩怨怨多了解一些。
對于那段恩怨仇的往事,不好過多評價。
..........
曾曉煙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廳赴約,孟白直接表明了自己的來意。
“曾小姐,你見過租給你房子的房主嗎?”
曾曉煙如實相告:“沒有,中介說在國外,我全程都是和中介公司通的。”
孟白問:“你應該簽了租房合同,上面的房主姓名是黃艾頤嗎?”
曾曉煙說:“您認識?”
孟白神有些悵然,他點點頭,最后問:“曾小姐,能把中介的聯系方式給我嗎?”
曾曉煙這才發覺,面前這位男士似是在尋找什麼。
沉悶的天氣終于抵達了忍耐的極限,天際傳來陣陣轟隆之聲,暴雨傾盆而下。那雨點撞擊在窗戶上,發出清脆的啪啪聲,有條不紊。滾滾雷鳴,此起彼伏。
像是周圍所有喧囂霎時都啞了,四圍的熙熙攘攘淡單薄的剪影,曾曉煙只聽到低沉而無力的一句:“我找十幾年了。”
恍若前世的記憶被喚醒,孟白一向淡然自若的臉上掛著的是愁。
梅雨季節,大雨瓢潑而下,帶著遮天蔽日的勢頭。
雨沒有小下來的意思,即使打著傘,不過五分鐘回公司的路程,卻將大半個子澆了。曾曉煙進了寫字樓,出神的看著門外的瓢潑大雨。
..........
孟白在泓霖見到曾曉煙,十分客氣的詢問:“曾小姐,我可以去你家里看一看嗎?”
或許是覺得自己這個請求有些過分,教養極好的男人急忙解釋:“我并沒有別的意思,你要是覺得不方便就算了,只是以前留下一些東西在那里,許多年沒有看到了。”
曾曉煙答應了孟白的請求。
那道黑的大門隔絕的仿佛是經年的陳舊記憶,孟白站在那里的一刻,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人生匆匆而過,而今,只剩回憶用來嘆息。
曾曉煙沒有打擾他,只是慷慨的告訴孟白,隨便參觀。
花園中的百年香樟樹一如當年生長茂,只是一切已過眼云煙。
屋已經重新裝修過,一如當年的擺設。
孟白只草草轉了轉,便來到了花園里。
“孟先生,可有音訊?”
孟白坐下,搖搖頭:“沒有。”
已將全部的事委托給中介公司,曾曉煙的房租用于付中介公司的管理費,以及房屋的修葺。中介說,黃小姐已經離開,留給他一個郵箱,用于通房租狀況。
而回來的那幾天,他恰巧出了國。
曾曉煙不理解他這樣的行為:“孟先生,找到又能如何呢?”
孟白無奈笑了笑,對于曾曉煙的這句話,他無從反駁。
“是啊,我們兩不相欠了........”
如今想來,那時的場景依舊銘心刻骨。
“您為什麼要找?”
“我欠了很多。”
事永遠是旁觀者最為理智,曾曉煙直白道:“孟先生,是人非啊。”
孟白失魂落魄地立在那里,意念仿佛已經走過千山萬水,歲月榮枯。
那天最后,孟白沉默的離開了這里。
曾曉煙無心窺探別人的往事,卻明白了什麼。
孟白來找的事,沒有向任何人提及,包括汪濤。
一日,閑來無事在網上搜了搜黃家的新聞,除了破產的消息,以及一些多年前的方報道,再無其他。
正合上電腦之際,卻忽然在一張有些模糊的照片上看到了一個人,曾曉煙一直沒有忘記當日戴高樂機場的那位氣質,如此一眼便認了出來。
愣住了,莫不是,這就是那位黃小姐?
曾曉煙在網上尋找著屬于黃小姐的蛛馬跡,終于在一張黃氏家族合照中,再次看到了那道影。上面清晰的標注著:“左二為黃振宇獨,黃艾頤。”
那時的黃小姐年稚,即使時隔多年,容貌卻沒多變化。
曾曉煙一時說不上心何種復雜,想起當日的肩而過,世間的差錯竟如此無。
將那日在機場的事告訴了孟白。
孟白站在江邊,怔了很久。
“這可能就是天意吧。”
老天也對當年的一切看不過,如此來懲罰他。
正是傍晚時分,西斜的太照在江面上,波粼粼,萬點碎金。
橙紅的夕掛在天上,彩的云霞布滿天空,絢麗得像幅油畫。
夕雖,卻如此短暫,眨眼已要落山......
.............
這年冬天,曾曉煙向汪濤討來幾天假期,一個人去了日本。
陳奕迅的一首《富士山下》吸引無數人來到這里,只為目睹富士山的風采。
在東京乘坐新干線后,還未抵達富士站,沿途的風景就已映眼簾。
高聳云的富士山宛如一座巨大的白金字塔,雄偉而壯觀地屹立在大地之上。山頂覆蓋著厚厚的積雪,在的照耀下閃耀著迷人的芒,仿佛一頂璀璨的皇冠鑲嵌在天空之中。
山間繚繞的云霧如同仙舞的輕紗,時而輕盈地飄在山腰,給整座火山增添了幾分神和夢幻的彩。
周圍郁郁蔥蔥的植被則如同一幅綠的畫卷,與潔白的雪山相互映襯,構了一幅奐的自然景觀。
曾曉煙訂了一家可以看風景的溫泉酒店,準備在這里度過一個悠閑愜意的假期。
來到這里的第二天,背上相機行走在街道上,尋找著拍攝的最佳地點。
曾曉煙沒有想到,會在這里遇到黃艾頤。
二人在便利店遇見,曾曉煙買了份關東煮吃著,順便和公司的同事接好工作。
黃艾頤聽到和朋友用中文打電話,上前禮貌的問,可不可以幫拍張照。
曾曉煙爽快接過的相機,尋找好機位,替拍了幾張照片。氣質優雅的人,只笑意盈盈的站在那里,便已是景。
黃艾頤只和在機場匆匆一見,并未認出來。
向曾曉煙道謝,知也是一個人,還叮囑注意安全。
黃艾頤接過相機之際,曾曉煙又看到了手上的那枚綠寶石戒指,的照耀下,比那日的燈照更加通。
白金的戒托,方形的寶石周圍鑲嵌著一圈鉆石,襯得手指更加白皙。
曾曉煙在外面轉了一天,傍晚一瘸一拐的回到了酒店。剛才走路不小心扭到了腳腕,想著回來休息一下。
黃艾頤坐在酒店大堂,見這樣問道:“傷了?”
曾曉煙詫異的抬起頭,這才發現,竟然和黃艾頤住在同一家酒店。
“剛才不小心扭到了。”
黃艾頤主上前攙扶著,將送回了房間,并將跌打藥留給。
隔天,曾曉煙在房間外面的臺上泡著溫泉,看到黃艾頤一個人坐在樓下的花園里喝下午茶。
這個人,就像是印著濃厚歷史的一本書,即使剛剛翻開了扉頁,卻早已讓人忍不住想要探究。
曾曉煙換好服,下了樓。
向黃艾頤表示謝,的腳已經痊愈。
“曾小姐,上海的房子住的還滿意嗎?”
曾曉煙愣住了.......
黃艾頤淺淺笑著,整個人著一淡然。
“中介公司給我發過你的份證復印件。”
在黃艾頤的眼中,眼前的曾曉煙還是個小姑娘,小姑娘驚訝的問:“您怎麼知道我認出您來了?”
“孟白應該找過你了吧。”
曾曉煙當時想,這是多麼有默契的兩個人啊。
黃艾頤出世家,即使家道中落仍氣質非凡,雖能看出已不是青春年華,但曾曉煙卻看不出真實的年齡。
“孟先生,他來找過我的。”
黃艾頤輕聲笑了笑,似有無奈,似有悵然。
“看來我猜對了。”
曾曉煙將在黎機場的肩而過告知了黃艾頤,黃艾頤聽后,只是點了點頭。
“沒見到是好的,再見面沒有什麼意義。”
黃艾頤比孟白小幾歲,但也有四十出頭了,多年前的變故沒有令頹廢,如今看著更增添了幾分歷經世事的變不驚。
這些年一直一個人,閑暇時世界各地走走,日子還算愜意。
往事倒影如,歷歷涌上心頭。
“曾小姐,麻煩你告訴孟白,他把老宅還給我,已經不欠我什麼了。”
曾曉煙說:“他一直在找你,十幾年了。”
黃艾頤看了一眼,神未變:“早就塵埃落定的結局,再見面徒增煩惱罷了。”
黃艾頤知道在汪濤那里工作,昨天聽到曾曉煙和同事打電話提及了泓霖,可見現在的樣子,想來還不了解那段往事。
“你告訴他,我不恨他,當年的事是家中長輩們的恩怨,不是他能左右的。”
黃艾頤垂眸,看著手上的戒指沉思良久。
曾曉煙問能不能留一個聯系方式,黃艾頤拒絕了,說房子的問題可以聯系中介公司,的意思很明顯,要和過去的那些恩恩怨怨徹底斬斷。
曾曉煙有個瘋狂的念頭,在想要不要告訴孟白,上海飛過來也不過幾小時。
黃艾頤似是看出的想法:“我要離開了,希你玩的開心。小姑娘,有些人有些事注定沒有結果的,所以還是不要庸人自擾之了。”
人的云淡風輕徹底將一閃而過的念頭碎,因為曾曉煙明白,已經落定了的結局,不會再有任何起伏變化了。
是個很有界限的人,對于二人之間的恩怨并不好深究,能做到的,也只是回國后,將這些話告訴孟白。
“曾小姐,你我還算有緣,如果手里拮據的話,房租可以商量。那里是我長大的地方,算是我的一個念想吧。要是有一天離開上海,幫我找個可靠的人繼續住下去。”
曾曉煙問:“不再回去了嗎?”
傍晚的夕沉默地投到的上,黃艾頤瞇了瞇眼,沒有給答案。
起,對曾曉煙說:“小姑娘,相識是緣分,保重。”
黃艾頤沒有多東西,只一個小小的行李箱,的車已經等在酒店門口。
夕下,沖后的小姑娘揮了揮手,沒有道別,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半世顛簸,早已習慣了離別。
..........
曾曉煙匆匆結束了這次的假期回了上海,沒有去見孟白,也沒有去公司。
窩在家里,將這幢房子的里里外外仔細的打掃了一番,還買了老家專用的保養用品,像對待一件心的品護著它們。
也不知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只是覺得這棟歷經風雨滄桑的房子,見證了太多的世事變化了。那背后的故事細細講來,每一件都涵蓋著某個人的一生。
忙完這一切,曾曉煙躺在沙發上,莫名覺得自己有些好笑。
送給孟白一張照片,是在日本拍下黃艾頤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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