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河縣的一場叛，死了那麼多無辜百姓和守城士兵，全是為了文相和沈旸的一己私。依照沈昭的意思，就算殺了他也不為過，可皇帝攔著，沈昭也知道窮寇莫追的道理，暫且放他一條生路，把力放在正事上。

文相一走，閣六部空出來一塊權力，裴元浩和蘭陵公主跟覓到的狼一樣，沖上來急速吞食。沈昭不想跟他們正面沖突，只悄悄地往六部安自己的人。

一晃到了臘月，嘉壽皇帝的病愈加沉重，到了太醫值守在宣室殿徹夜不歸的地步。

所幸，這半年來沈昭將岐王和晉王都制了下去，局面還算平穩，暫且在他的掌控之中。

臘月初五，下了第一場雪，雪花如鵝漫天飛揚，舉目去，連闕的瑤臺瓊閣沒在一片皚皚素毯中，天地皆靜，唯有朔風呼嘯，不時有枯葉飄飛，顯得更加蒼寂荒涼。

皇帝病重，宮里到都絕鼓樂，這幽幽深宮越發像是寒潭枯井。

議政殿里，銅爐中銀炭燒得‘蓽撥’響，暖意里夾雜著羅斛香氣，順著繡帷幽轉飄出來。

魏如海領著侍進來，各自手里捧著一方剔紅漆盤，上面擺著各異的珍巧件。

“南楚送來國書，問大秦皇帝龍安康，隨同國書，還附帶了一些件，其中有幾箱是楚帝特意贈給太子殿下的。”

如今嘉壽皇帝病重，沈昭這個太子的價也越發水漲船高起來了。

不過依照沈昭的記憶，楚國那位年英才的順景皇帝還未登基，如今的楚帝還是那貪酒、荒無度的草包徐墘，他大約正忙著尋覓絕佳人，擴充他的后宮，沒功夫也沒心思料理這些邦瑣事。

所以國書和禮應當是出自那權勢正隆的武安侯徐長林之手。

一想到徐長林，沈昭倒對這些看上去沒什麼新奇的件產生了些興趣。

自長安一別，半年有余，徐長林在南楚攪出了不小的靜，承繼爵位、打佞臣，聽說最近還在國推行了田賦稅制改革，意在勤侍農桑，增強國力。

相較之下，沈昭已經落后許多了。

他固然打了自己的兩個兄弟，可朝廷的大部分權柄還把持在蘭陵公主和裴元浩的手里，他只能暗中往六部安自己的心腹，甚至考慮到如今局面的微妙特殊，稍可能引起爭議的政令改革都被他暫時推后了。

……沈昭突然停住了腳步，將目落在一方打開的紅錦方盒上。

里面擺了兩只白玉雕，雕的是貓兒，一只抬爪作揖，一只順趴著，雕工甚是細，連皮的紋絡都能看得清楚，且模樣秀致，憨態可掬，瞧上去很是討人喜歡。

沈昭冷哼了一聲。

特意送給他的禮？他一個大男人，會把玩這麼娘們唧唧的件嗎？徐長林那點心思真是令人討厭。

正腹誹著，后傳來腳步聲，瑟瑟領著婳進來了。

沈昭這幾日忙于政務，每晚只睡兩三個時辰，瑟瑟怕他子熬不住，特意燉了燕窩粥，端來要他趁熱喝。

卻見沈昭冷目盯著那紅錦方盒，神很是不善。不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見到了那兩只小貓玉雕。

一下便稱了瑟瑟的心意，托在掌心，眉眼彎彎，不釋手，隨口問：“這是誰送來的？真是可。”

沈昭定定地看了一會兒，驀得，怪氣地說：“喜歡吧，這是人家特意順著你的喜好挑選了送過來的，特意送給你的。”

第57章 57章

瑟瑟聽著他這怪異腔調, 托著玉雕的手停在半空中，回過頭來看他：“什麼意思啊？誰送來的？”

沈昭冷哼了一聲，轉過, 坐回紫檀木扶椅上，不說話了。

魏如海見狀, 忙陪著笑臉上前, 沖瑟瑟道：“這是南楚武安侯送來的，說是特意送給太子殿下把玩清賞的。”

瑟瑟的思緒微滯，反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口中的‘武安侯’指的是徐長林。

當下便覺得手里的玉雕沉甸甸的, 把它們放回了紅錦方盒里。

摒退了宮侍, 瞧著沈昭那冷峻別扭的模樣，些許無奈道：“你先別忙著吃醋啊，興許徐長林只以為我是他的妹妹……”

“我再跟你說一遍，徐長林知道你不是。”

殿靜悄悄的, 這話一出口, 如巨石轟然砸在殿中間, 格外震耳。沈昭大約是意識到自己這拈酸吃醋頭小子的樣兒太不莊重，輕咳了一聲，攬起袍袖于前, 直起腰背端坐, 又恢復了那矜貴清冷的太子殿下該有的儀態。

他道：“我當初就是順著徐長林在長安的活軌跡一路查下去，才查出你的世。這個人, 雖然論智謀才學遠不及我，但也不是個庸才, 既然都走到了這一步, 不可能毫無察覺。再者, 他之前一直堅持要帶你走，寸步不讓，可是后來在翻查完了這些事后突然放棄，足可見他是心中有數了。”

沈昭不吃醋時，腦筋清醒時，說話還是很一針見的。

瑟瑟像是被他說服了，垂眸沉默片刻，迷茫地呢喃：“那他為什麼對我……”思忖良久，驀得，眼睛一亮，道：“我知道了！我與他妹妹年齡相仿，他沒找到自己的妹妹，便將我當了他的妹妹，對我好便似對他妹妹好，是一種方面的寄托。”

沈昭靜靜看著，半天沒說話。

隔扇外又響起了腳步聲，侍掐著嗓子稟道：“殿下，宣室殿那邊傳來消息，陛下去了凌云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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