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他的妻平安,孩子健康出生。
這樣想著,不多時,拔步床上便傳來了清淺均勻的息聲,沈昭低頭看去,瑟瑟已經沉沉地睡過去了。
他起印在額上一吻,倏然想起,前世懷孕時好像沒這麼依賴他,沒這麼纏過他,今生也不知是怎麼了。
沈昭幽緩一笑,瞧著妻安謐恬靜的睡,覺得心里十分甜。
他就喜歡瑟瑟纏著他,能這樣纏他一輩子最好。
他揣著這點念想,由侍掌紅錦宮燈引路,穿過漆黑幽靜的回廊,到了正殿,進去時角還噙著似有若無的笑意。
傅司棋向來心細,借著燭看清沈昭的神,略有些悵然,可隨即釋懷,似是被沈昭上的那點愉悅所染,角也跟著微勾了勾。
他知道瑟瑟有了孕,知道兩人比金堅,他替他們高興。
但殿中的另一個人卻不高興。
他沉聲道:“三哥,我們說好了,年前你已將刑部納掌控,是時候翻出舊案,為我的母親討個公道。為著這一天,臣弟裝了十年的傻子,可如今呢?你一拖再拖,莫不是忘了對臣弟的承諾?”
沈昭嘆道:“小襄……朕沒忘,只是,只是……”
“只是皇后懷孕了!”沈襄聲音尖銳,如有冷霜覆面,仰看座上的沈昭:“臣弟一直分得很清,皇后是皇后,蘭陵公主是蘭陵公主,們雖是母,可完全是兩種人。蘭陵做的孽不能讓皇后來擔,懷著孩子不易,三哥要寵著自己的妻子都是應當的。可旁人呢?旁人就容易了嗎?旁人的疾苦就微不足道了嗎?憑什麼所有的一切都要為讓路!憑什麼!”
他越說越激,言辭里滿是冷厲的指責。
傅司棋聽得直皺眉,低聲提醒:“郡王慎言。”
沈昭朝他擺了擺手,并不以為忤,甚是寬縱地看著沈襄,溫和道:“小襄……朕能理解你的心,你想替枉死的母親報仇,想令真相大白,朕都能理解。你我本就是同病相憐,朕怎麼可能會覺得想為母親報仇是微不足道的事?”
見沈昭這樣的推心置腹,沈襄的神有所緩和,眉宇間的那冷煞之氣也漸漸消弭,整個人安靜下來,等著聽沈昭的下文。
沈昭默了默,道:“你不知道,原本憑朕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這麼快就將刑部收囊中的。是瑟瑟,幫了朕。當初蘭陵挑撥岐王謀反,朕派八叔去勸降,是瑟瑟拖住了蘭陵,才讓一切得以順利進行。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收攏了蘭陵的心腹,抓住了原來那個刑部尚書的把柄,才會有今天的局面。”
他垂眸凝視著沈襄:“掌控了刑部,才是翻舊案的好時機。可是這好時機,本就是瑟瑟給我們的。”
沈襄滿面詫異,許久,才不可置信道:“能為您做到這地步?”
沈昭點頭,面上漾過憐惜之,緩緩道:“因為這件事,瑟瑟徹底跟蘭陵翻了臉,甚至還遭到了蘭陵的報復,其用心之險惡,手段之歹毒,常人本難以想象。”
他方才還在想,為何重生歸來,瑟瑟在懷了孕之后這麼依賴他,這麼喜歡纏著他,種種表現與前世截然不同。
剛剛的那一瞬間,沈昭突然想通了。
因為這一世的瑟瑟早就自斷了后路,只有他,只剩下他了。
沈襄本就是個心良善之人,一席話聽下來,心里也有點可憐瑟瑟,低垂著頭,半天沒言語。
沈昭道:“你放心,這件事朕不會拖太久。等著瑟瑟的孩子滿三個月,胎像穩固了之后,我們就做。還有不到一個月,十年都等了,我們就再等幾天,好不好?”
沈襄沉默片刻,朝著沈昭端袖揖禮:“臣弟莽撞了,三哥不要與我一般見識。”
沈昭笑了笑:“是朕要多謝你的諒。司棋,把穆荊郡王送回去吧,路上要多加小心,不要讓旁人看見他的臉。”
傅司棋頷首領命。
沈襄臨出殿門前,有而發,輕聲道:“稚子無辜。臣弟真心希這孩子能安安穩穩地降生,希孩子的娘親也平安,希孩子能在親娘的懷里長大。我們過的苦,就到我們為止,不要蔓延到下一輩了。”
說罷,他立起了裘領子,低頭跟著傅司棋出了殿門。
沈昭獨坐在正殿里出了會兒神,想起瑟瑟,忙起回了寢殿。那安神散果然好用,睡得很是酣沉。沈昭換過寢,輕躺在側,摟著一覺到天明。
誰知天亮了,瑟瑟又來折騰他。
沈昭睡得迷糊,恍惚間覺得頸間一陣,睜開眼看過去,見瑟瑟正皺著眉來回地嗅他,圓潤秀巧的鼻尖輕輕碾過他的脖頸,蹭上臉頰。
看見他醒了,瑟瑟立刻坐起來,怒道:“不對!你上有外來的香味,你昨天晚上是不是趁我睡著,出去找狐貍了?”
把沈昭嚇得立即清醒了,他心道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且不說這殿里常年焚香,他的衫都是熏香噴霧的,這一層層香氣堆積起來,就算瑟瑟懷孕之后嗅覺變得靈敏,又怎麼可能在這些雜的氣味里輕易分辨得出哪一種香是自家的,哪一種香是外來的。
可瑟瑟一臉篤定,怒氣騰騰地瞪著他,半點猶疑都沒有。
沈昭被瞪得有些心虛,心道:昨夜顧著說事,也沒留心沈襄那個‘小狐貍’上到底有沒有香味兒……這也太邪乎了,溫瑟瑟怕不是在詐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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