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玄寧的生辰，不想跟母親起沖突。

等了約半個時辰，京兆府門前傳來一陣嘈雜聲響，沒多時，馬鐙踏地的脆響便由遠及近，瑟瑟輕挑開車幔一角，見母親的雙騎馬車自街衢中心緩緩駛過，朱輿朱，車壁角垂著鮮紅的纓穗，仆婢環繞，侍從開道，瞧上去風無比。

待他們走遠了，瑟瑟才讓人把馬車從小巷中趕出來，帶上幃帽，只領著婳和蘇合繞到京兆府后門。

蘇合上前敲開門，將隨帶的符亮出來，小廝慌忙跪地行禮，道了聲“大人”，又問他們找誰。

“我們要見溫大人，勞煩你給帶個路。”蘇合說著，往小廝懷里扔了一塊銀錁子，又囑咐：“我們就想悄悄地見，別驚旁人。”

小廝連連稱是，領他們繞過后院幾楹低矮的屋舍，抄了一條偏僻小徑，直奔溫玄寧的值房。

“這幾日京兆府忙，溫大人就住在府中了，說起來也巧，蘭陵長公主剛走，來看寶貝兒子的。”

小廝殷勤地沖蘇合道。

他們都知道，因為慶王妃的事，京中生變，刑部四抓人，人手不夠時便需要京兆府從旁協助，所以近日京兆府必定忙碌。

“溫大人為怎麼樣，可盡責嗎？”

小廝一愣，飄過來的是個極輕緩的聲，他不由地看向瑟瑟。

隔著一層綃紗，并看不清容，只可見形纖瘦，衫寬松，衫是尋常的織錦料子，但襟邊和裾底刺繡著繁復且的紋絡，祥云環繞花葉，在下泛著銀。

小廝常年在京兆府跑，見慣了人事往來，練就一雙毒眼。他早就察覺到另外兩人看似隨意，但實則一前一后十分仔細地將護在中間，這麼一看，剛才那位遞出符的大人在這子面前，倒像是個看護主人的下人。

他料想溫大人那般來歷，這又不知是他家哪門貴戚，便添了幾分小心，斟酌了一會兒，才笑著道：“溫大人為勤勉盡責，深百姓戴。”

說罷，雖隔著紗看不清瑟瑟的表，小廝還是忍不住要去看。

卻見只輕輕點了點頭，不再出聲。

真是傻了，依照沈昭的話來說，這京兆府主理京中諸事，整日游走在宗親顯貴和庶民之間，只怕這里面的耗子都要了，更何況人。

問他，除了恭維奉承，還能得到什麼。

小廝頗為機靈，見這反應，猜到了幾分，正了神，補充道：“小人可沒說謊話，想當初聽說溫大人要來京兆府，這府中人從上到下都嚇壞了，特別是府尹大人，為了讓溫大人平常住得舒服，還特意把值房都翻新了一遍。溫大人那樣的貴人，要是在我們這兒出個什麼差錯，那蘭陵公主豈會輕饒？”

“都當這是貴公子來做樣子的，誰能料想到，溫大人為人那麼和善。平日里他從公主府帶過來的糕餅果子都分給我們下人，遇到難事跟他說一聲，能幫的他都幫。就是進出府衙的百姓，也都知道府中有一位溫大人，最是和善，又恤百姓，凡他經手的案件，都料理得妥當，人人稱贊。”

“不過……”

瑟瑟聽得出了神，邊噙著淡淡笑意，聽小廝言又止，不開口問：“不過什麼？”

小廝嘆道：“那些被他幫過，來府中謝恩的百姓一聽他是蘭陵公主的兒子，都嚇得跑了。為這份，同僚中，諂的人像蒼蠅圍著他，清正剛直的人都躲著他，他來京兆府都快一年了，小人只見過刑部的鐘大人來看他時，他是真心高興的。”

這一番話卻又說得瑟瑟有些悵然。

還記得年前玄寧去尚殿看，一開口論及場，腔調很是滄桑，當時還打趣過他。如今看來，玄寧的出不僅給他帶了許多仕途上的便利，更讓他看遍了場百態。

瑟瑟低了頭，不再說話。

小廝上前敲門，道：“溫大人，有人來看您了。”

玄寧應了一聲，小廝將門推開，瑟瑟從婳手里接過剔紅漆盒，獨自。

值房稍顯狹窄，南面擺了一整排黃花梨璃紋書柜，堆滿了竹簡籍冊，柜前一張長案，溫玄寧正坐在長案后筆疾書，寫完最后一筆，將筆擱回硯上，才起迎過來。

瑟瑟將漆盒隨手放到桌上，將帷帽摘下。

溫玄寧一看到的臉，大為驚喜，道：“姐姐！你怎麼來了？”

瑟瑟微微一笑，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料想你公務繁忙，怕是不能像從前似的安安穩穩過了，就想到這里來看看你。”

溫玄寧忙引坐，給斟茶，又從檀木食盒里往外擺點心，隨口道：“那你沒見著母親嗎？剛走。”

他端著點心過來，一晃之間捕捉到瑟瑟臉上略微僵的神，腦中清一閃，添了幾分小心，試探著問：“你是不是故意在躲著母親？”

瑟瑟默了片刻，轉過話題，將新衫從漆盒里拿出，笑道：“給你做了件新裳，你試試看合不合。”

溫玄寧由著給自己穿，不無擔心地問：“我近來聽了些流言，他們都說慶王妃背后的人是母親和裴元浩，若這是真的，那宋太后的死豈不是跟母親不了干系，那可是皇帝陛下的生母啊……他有沒有為難你？”

瑟瑟抬手平新斜襟上的褶皺，道：“沒有，阿昭不會為難我的，別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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