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浩臉煞白,才意識目前的境已兇險萬分。
蘭陵瞥了他一眼,面無表地施令:“沈昭的目的絕不會僅是置一個慶王妃和薛家,他瞄準的應該是慶王手里的北衙軍。經此一事,慶王妃謀害宋太后,罪責難赦,慶王幃不修,難逃株連。沈昭如此看重兵權,一定會借機把北衙軍收到自己手里。我們要快他一步,薛家的事我替你料理,你現在收起你這副喪樣兒,回閣去,安排部署,北衙軍一定得是我們的。”
裴元浩應下,不再贅言,推門出去。
外面夕沉山底,天幕陷灰暗,一弧淡月掛在云間,皎幽靜,布滿人間。
宣室殿已掌燈,燭打在三疊的紅木雕漆白寶花屏風上,上面鑲嵌的瑪瑙和染螺鈿流轉著溫潤的。
瑟瑟下披風,讓婳拿下去,看著這風格浮夸,跟周遭陳設極不符的屏風,朝沈昭打趣:“你怎麼想起把它擺出來了?跟個珠寶匣子似的。”
沈昭抬手護在腰后,拂開紗帳,薄上掛著笑:“我這不是想換點鮮亮的陳設,你看著心還好,你心好了,我兒子才能舒坦。”
說罷,他放輕了手勁兒,了瑟瑟的肚子。
瑟瑟看他神,笑問:“你看上去心好,有什麼好事啊?”
沈昭小心翼翼將安放在榻上坐好,道:“剛才太醫來回話,說小襄已經醒了。”
瑟瑟有些茫然:“這件事不是你和沈襄做的局嗎?既然是局,那他是真中毒?”
沈昭嘆道:“是真中毒,小襄真的給自己下了毒。我原先是不贊的,可他堅持如此,說唯有來真的,才能瞞過他邊的耳目。他為了給自己的母親報仇,可連命都豁出去了。”
瑟瑟聽著,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想起沈襄多年來在人前那懵懂爛漫不識愁滋味的模樣,只覺心里沉重。
沈昭道:“太醫來稟,說他已經沒有大礙了。等過幾日他大好了,就召他進宮,對外宣稱穆荊郡王大難不死,恢復了正常神智。我會安排他朝,把本該歸他所有的榮加倍給他。”
瑟瑟安靜看著沈昭,他瞳眸幽邃,鍍著一層明亮的,與明燭映,看上去那麼溫暖。
莞爾,倚靠在沈昭前,無比心安。
高穎所統領的刑部不愧是天子近臣,辦事格外得力,僅月余,便將與薛氏過從甚的朋黨全挖了出來,這其中來頭最大的就是現今的吏部尚書楊槐。
嘉壽十二年,楊槐時任吏部侍郎,給薛氏牽線搭橋,徇私舞弊,先后為薛家兒郎謀得了六部要職和邊陲軍銜。證據確鑿,他無可抵賴。
朝野中人盡皆知,楊槐與裴家關系匪淺,他的靠山就是裴元浩。
但楊槐抵死不認,一口咬定是他自己所為,跟裴元浩半點關系都沒有。
高穎將口供呈到前,道:“臣查了楊槐的府邸,他的家人在半月前皆不知所蹤,臣懷疑……他是被人威脅了。”
沈昭合上奏疏,面容清,一片了然:“是姑姑的風格。”他抬眸看向高穎:“不必抓著裴家不放了,你們不是蘭陵公主的對手。”
魏如海又搬進了一摞奏疏,高穎便揖禮告退。
幾乎與他前后腳,慶王來了。
沈昭毫不驚訝,他早就料到,慶王遲早是要來找他的。
不過數月,這馳騁疆場、悍健碩的親王遭了重擊,臉極難看,唯有一雙鷹目,出來的視線依舊凌厲。
沈昭讓魏如海給他看座,他卻不坐,自嘲道:“臣哪里來的面還敢在陛下面前充長輩,臣是罪人。”
沈昭輕勾了下:“四叔倒也不必如此,冤有頭債有主,朕相信你事先并不知道這些事,你也沒有必要趟這渾水。”
慶王心里一,默然抬頭看向座。
沈昭的聲音清越緩慢,直擊人心。
“你也不是什麼心機深沉的人,這麼多年,也只是跟大哥一起生點是非,惹些子,大禍你們沒闖過,大惡你們也沒做過,朕答應過父皇,不會殘殺手足宗親。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慶王問:“那陛下想要什麼?”
沈昭悠然一笑:“朕想要什麼,四叔心里該清楚啊。”
慶王了然:“北衙軍,如今臣的上也只剩下這麼點價值了。”
沈昭微微后仰,居高臨下地看著慶王,如臨戰睥睨敵陣的將帥,袖攬山河,竹在:“四叔沒有旁的路可走了,要不你率領你手下的四萬北衙軍同軍背水一戰,如果那樣,即便你僥幸勝了實力遠在你之上的軍統領蕭墨。你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京中自有人等著做黃雀,來收漁利。到時候你苦戰后兵疲力竭,本不堪一擊,只需以弒君罪名置了你以安天下人之心,剩下的就是你給別人做的嫁。”
“或者,你可以在朕和蘭陵姑姑之間選其一來投靠。”
慶王目含,直視天:“臣還沒想好該投靠誰。”
沈昭覺得很是有趣,他從來都看不上他這位四叔,覺得跟沈晞是一丘之貉,有勇無謀的莽夫,可到要關頭,發現他還有幾分奇智,知道在自己手里還有籌碼的時候來談判,使利益最大。
他微忖,道:“北衙軍負責京畿防衛,歷來是由位尊的親王來執掌,沒有天子直接掌控的先例。朕不準備改這規矩,北衙軍可以繼續由慶王府一脈執掌,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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