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坐在床前,握住瑟瑟的手,兩人手心相,汗水粘膩,冷涔涔的一片,瑟瑟是疼得在打,帶得沈昭也抖個不停。
他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彎下子,以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在瑟瑟耳邊道:“不要怕,你剛才聽穩婆說了嗎?孩子很好,胎位很正,許多事跟前世已經不一樣了。瑟瑟,你最勇敢了,把心放平,想一想,康兒又來找我們了……”
他的聲音低徊轉,在耳畔娓娓而敘,讓瑟瑟不由得腦子放空,似有弦樂悠揚,帶穿越時煙塵,走那飄著曲樂輕奏,微渺而傷悒的歲月里。
前世,鈺康曾在臨死前勾著瑟瑟的手,糯糯地說:“娘,你別難過,老師說世間萬,回往復,周而又始,康兒會再來找娘親的。”
他沒有食言,他來了,這一世,母親一定會保護好你,護你遠離人間險惡,塵世腌臜,安穩長大,給你一段順遂無慮的幸福年華。
這樣想著,仿佛忘記了上的痛楚,良久,耳邊傳來嬰兒的啼哭聲,總好似隔著一層茫茫煙霧,如夢似幻,不甚清晰。
只覺得累極疲極,歪頭睡了過去,這一覺睡得酣沉,都沒做夢,待醒來時,覺得頰邊暖暖的,迷糊糊睜開眼,見繡帷高懸,澄澈的從半開的軒窗進來,穿過不斷隨清風搖曳的穗子,落到的臉上。
大約是因為力耗得太厲害,腦子竟一陣遲鈍,愣怔了片刻,才猛然想起,掙扎著要坐起來,婳在外面聽到靜,忙進來,將摁回床上,道:“娘娘躺好,太醫說您得臥床靜養幾日,皇長子已被母抱去喂了,待會兒就讓們抱回來。”
皇長子……
瑟瑟反復念著這三個字,只覺齒間盈滿甜,角微微勾起,笑問:“他怎麼樣?長得好不好看?眼睛大不大?”
記得,前世鈺康哪里都像沈昭,唯有一雙大眼睛像極了瑟瑟,看向人時清澈又無辜,格外惹人憐。
婳默了一陣兒,抬起手撓了撓后腦勺,結結道:“好……好看吧,就是……皺的,穩婆說剛生下來的孩子都這樣,過段時間就好了。”
兩人正說著,沈昭從偏殿回來了,一見瑟瑟醒了,興致地趕過來坐在床邊,抬起手跟比劃:“這麼小,連眼都沒睜開,拳頭握得的,我一掰他就哭,太好玩了。”
前世的沈昭在做父親方面著實有些可憐。
前世這個時候瑟瑟難產,孩子生下來后沈昭只顧著守在邊,隨口吩咐母將孩子抱走,待太醫給了準話,瑟瑟離危險后他才有心去看上一眼。
等瑟瑟醒了,兩人又開始冷戰,不愿見沈昭,沈昭也怕刺激到,只敢趁睡著進寢殿,做賊似的看一看,再去看一看兒子。
到了今生,心境則完全不同。
他的妻無恙,孩子健康,他可以最平常最好的初為人父的滋味。
看著稚弱小的孩子躺在襁褓里,迎接著上天賜予他的新生,突然覺得,人生原來可以這麼幸福,這麼妙……
沈昭趴在床頭,低頭親了親瑟瑟,聲道:“瑟瑟,謝謝你……”他聲音微滯,向來口齒犀利的皇帝陛下竟一時想不出該如何表達出當前自己的心,只覺搜羅盡千言萬語,說出來都差那麼點意思。
他默了片刻,輕微一笑,道:“我這就通知禮部,備冊封禮,我要親筆手書,封我們的孩子為太子,大赦天下,四海同慶。”
或許是因為這些東西前世都已經得到過了,瑟瑟的心并無多波瀾,只是掛念著孩子,將手從被衾下出來,揪了揪沈昭的袖,眼道:“我想看看孩子……”
沈昭忙吩咐婳去偏殿將孩子抱過來。
按照慣例,宮中新出生的孩子都得由禮部擬出幾個名諱,然后天子朱筆勾選。這一套文章前世都已經做過了,可沈昭想要把每一道為人父的程序都再一遍,不想錯過分毫,便耐著子等禮部將備選的名諱呈上來,正兒八經地筆勾畫,正式給孩子定名為鈺康。
自打孩子降生,瑟瑟便將全副心神都放在這孩子上,怕前世給孩子投毒的場景重演,將尚殿的宮人里外里查了許多遍,但凡有半點可疑之,一律都將之調出尚殿。
留在鈺康邊照顧他的,必是來路干凈的心腹。
天氣轉涼,怕凍著孩子,早早用起了炭盆,沈昭抱孩子坐在窗前的繡榻上,見瑟瑟捻著賬頁一遍又一遍翻檢寢殿里這幾個人,寬道:“你也不必這麼張,前世是我大意了,沒早察覺出沈旸的狼子野心,讓他趁隙興風作浪。如今,定不會讓他活著出雍州,一個死人,何必這麼如臨大敵。”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關系到自己兒子的安危,瑟瑟寧愿多做無用功,也不想有未盡之。
抬眸看向那襁褓的嬰孩,一張小臉也只比人的拳頭大一點,睜著眼睛,懵懂地看著他們,對這人世間的險惡茫然不知。
為人父母,就應該保護自己的孩子,這是責任,不容推。
“沒有了沈旸,萬一還有別人呢。”瑟瑟低頭核對人名,殿中一陣靜默,聽沈昭輕輕咳嗽了一聲,緩聲道:“你別費力氣了,你這殿里的人可靠著呢,我都查過了。”
瑟瑟的作猛然一僵,抬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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