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起南楚這最近幾十年的國運,簡而概之,便是‘由隆轉衰’這四個字。當年秦楚兩國以淮關為界, 各據北南,分庭抗禮,甚至于,占據江南膏之地,擁有長江天塹之險的南楚還要占上風。
當年楚太|祖揮師二十萬攻擊大秦, 直打到淮關以北, 大秦傾國之力都難以抵擋, 眼看就要亡國。若不是在途中楚太|祖舊疾發作,草草班師,回朝后不久就駕崩,真難說大秦能不能存至今日。
但往后百余年間,兩國的勢卻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逆轉。
南楚連出數位昏聵君主,陷于溫鄉中,窮奢極,日復一日消耗著本強盛的國力。在江南那飄著靡靡之音疲而耽于樂的氛圍里,有志之士遭到排,阿諛諂封進爵,國運日漸衰微。
而相反,大秦這些年至多是外戚干政、為爭奪皇位兄弟鬩墻的斗,君主雖平庸了些,但不至于荒唐,沒有拓疆之才,但有守業之能,彼消此漲,漸漸的,國力遠勝南楚。
其實若能這樣一直下去,南楚安穩局于江南之隅,乖乖的等著大秦去滅,倒也正常。但頗為傳奇的就是國之將滅時,卻出了一個負有驚才奇謀的賢臣而有凌云之志的明君。
那賢臣自然是徐長林,而那明君就是徐瀟,即后來的順景皇帝。
前世沈昭在帝位上坐了十年,前半段跟蘭陵斗,后半段跟徐長林和徐瀟斗。
若不出意外,沒有幾年,如今的楚帝徐墘就會駕崩,徐瀟順利登基,他在徐長林的扶持下重整山河,勤練兵馬,而這之后,用不了多久秦楚之間就會迎來一場震驚朝野的大戰。
活了前后兩輩子,看了太多事之后,其實沈昭佩服徐長林的。
他從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要忍辱負重,要韜養晦,在君昏國弱的況下向大秦俯首示好,拼命做小伏低,就是為了哄著沈昭跟他們修好,不要打他們。
可一旦等到他整頓好朝政和軍務,有能力跟大秦一戰時,會立馬翻臉。到時候但凡大秦國有任何異,徐長林都會十分準地抓住時機來落井下石,一副不把沈昭死不肯罷休的氣勢。
前世沈昭視徐長林為敵,對他這種小人行徑十分不屑,可如今當他站在一個足夠的高度時,卻又有了些不同的悟。
他也不是天生想做小人,而是沒辦法,誰讓他后的國是一駕破敗不堪的老馬車,偏偏敵人又是這般強大,得他不得不拋卻文人尊嚴,做宵小之徑。
沈昭突然發現,自己最近真是仁慈到快圣人了,還去同這天字頭一號的大敵,明明他自己手邊還有一團爛攤子沒料理呢。
瑟瑟在一旁看著皇帝陛下那瞬息變幻的神,時而皺眉,時而嘆息,最終化作薄邊一抹蓄足了壞水的笑意。
他道:“宗室是不能嫁的,將來秦楚一旦開戰,這些孤弱子在異國他鄉該如何自?我這就給徐長林回書信。”
瑟瑟滿是好奇地追問:“怎麼回啊?”
“就說我秦室宗素來貴,難忍背井離鄉之苦,武安侯若當真有心此好事,不妨自來長安,朕定當以國禮相待,必擇一品貌俱佳宗以配。”
瑟瑟笑道:“你還真想讓人家贅啊,不過……”略有顧忌:“這是不是有點太過折辱人了?好歹是武安侯……”
沈昭道:“你以為他是真心想與大秦結婚盟嗎?他一肚子鬼心眼,天天想著來算計我,我折辱他怎麼了,不是,你心疼他啊?”他面不善,掐腰質問瑟瑟。
瑟瑟白了他一眼,將國書拾起塞他懷里:“回,你回,我不過隨口問一句,你又把話說到哪里去了!”
兩人這一拌,鈺康就醒了,扯著嗓子‘咿咿呀呀’,帶了些許哭腔,瑟瑟和沈昭忙熄掉戰火,收起脾氣去哄孩子。
這孩子啊最是磨礪心,自打把這小祖宗生出來,瑟瑟和沈昭的脾氣都見小。
兩人哄了一陣,給鈺康翻了個,蓋好了絨毯,他又歪頭睡了過去。
沈昭凝睇著自家兒子寧謐安靜的睡,憐地輕著他的臉頰,低聲音道:“真可,真漂亮,不愧是我們的兒子。”
瑟瑟明眸瑩亮,一臉得:“那是,也不看看是誰生出來的。”
沈昭從善如流,忙攬住瑟瑟的肩胛,將攏懷里,傾心道:“是,瑟瑟辛苦了,哦不,夫人辛苦了,皇后辛苦了。”
哄得瑟瑟笑靨明艷,又想起什麼,抬手揪住他的襟:“以后不許那麼小心眼了,我和徐長林之間有什麼啊?我又為他做過什麼啊?比起我和你經歷的,那些本都不值一提。”
沈昭連連稱是。
雖然沈昭上強,給自己撐足了面子,但思忖再三,還真不能意氣用事,不能在國書上那麼折辱徐長林,讓他來大秦贅。
南方仕子最看重尊嚴和氣節,就算徐長林自己能忍,只怕在南楚國掀起眾怒,萬一兩國盟約因此崩壞,那就真不好了。
沒錯,不徐長林如今沒有開戰的資本,沈昭同樣也沒有。
西關的賀蘭懿與蘭陵暗中勾結,狼子野心。中州的陸遠還敵我未明。萬一要是開了戰,蘭陵趁火一打劫,沈昭非把自己玩進去不可。
因而他客客氣氣地回了徐長林,說大秦沒有適齡的宗室可供婚配,但秦楚兩國好,不忍讓來使空手而歸,特賜珠寶珍玩若干,廖供武安侯和楚帝清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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