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微邈，眼中閃爍著溫暖芒，似乎這一段回憶十分好。

沈昭一直覺得這個人深不可測，看似溫潤謙遜，謹守禮教，但總好像戴著張面，未以真面目示人。這一刻，卻覺得有幾分真，說起那姑娘時流出來的是真，藏著的淡淡憂傷也是真。

他有些難以置信，心道：不會吧，還真是個種啊……

沈昭突然生出幾分同，溫和了聲音問道：“你剛才說與走散了，這又是怎麼回事？”

陸遠抬起頭，看了瑟瑟一眼，悵然道：“后來臣穩坐刺史之位，備了厚禮去向蕓珠提親，不答應，從那兒以后就失蹤了，再也找不到。”

“為什麼不答應啊？是覺得你哪里不好？”沈昭對這個故事愈發興趣，接著追問。

陸遠的臉上倏然多了幾分委屈：“說不想親，讓我別糾纏，小時候的話都是不懂事才說的，都不作數。”

沈昭愣住了。

多麼悉的話，多麼相似的遭遇，原來這個陸遠曾經跟他是一樣的可憐啊。

前愁舊緒霎那間涌上心頭，沈昭看向瑟瑟，滿是譴責，大有要跟翻一翻舊賬之意。瑟瑟被他盯得一陣心虛，抬起手撓了撓頭，避開他灼灼的視線，看向窗外。

沈昭猛地狠拍了下椅子扶手。

“說不算數就不算數啊！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想毀約就不行！”驀地，沈昭多了幾分恨鐵不鋼的鄙夷，指著陸遠道：“你好歹也是手握重權的中州刺史，你就讓人家這麼欺負，一點辦法都沒有？不肯親，你就把關起來啊，關到肯為止。”

陸遠那一雙劍眉微擰，輕聲道：“關了……”

“蕓珠和臣的副將串通，留下書信，兩個人一起跑了……”

沈昭一時僵住，不知該說什麼了。

這要是自己跑，那跑。可要是兩個人跑，那私奔……

他看向陸遠的目里充滿了同。

合著不是被始終棄了，還被……

沈昭突然覺得瑟瑟當初其實好，仁義的。起碼那個時候再不想親，逃婚也是帶著自己弟弟逃的，沒跟傅司棋一塊逃。

不然，真要是那樣，讓他何以堪啊！

越這樣想，沈昭就越同陸遠。

雖說他長這個樣，看上去不像是個好東西，可沒想到竟是個小可憐。

沈昭和緩了聲音，語重心長道：“卿啊，既然是這樣，朕覺得這人你就別惦記了，強扭的不甜。”

他見陸遠低著頭，不說話，又諄諄勸道：“你得這樣想，這姑娘起碼不嫌貧富，勇于追求幸福，你們既然時相識，也算緣分，你就放了，也放了你自己。你在長安多住些日子，朕讓皇后給你挑一門好婚事。”

陸遠沉默了片刻，驀地抬頭，咬牙道：“可是臣不甘心！蕓珠就算了，可恨的是臣那個副將！臣對他極為信任倚重，平常將他帶在邊悉心栽培，可他竟然勾引蕓珠，背叛臣，臣曾發誓，一定要將這叛徒找出來，替自己討個說法。”

沈昭道：“你要這麼說……也有道理。”

陸遠起前裾，跪地叩拜，道：“自打蕓珠失蹤，臣便派人查尋的行蹤，如今終于有些名目了。蕓珠的世很是復雜，系出長安名門世家，臣想，父親早喪，家也散了，拒婚之后，無可去，可能會來投奔親戚。”

沈昭好奇道：“出自長安的哪一門？”

陸遠頓了頓，鄭重道：“長安裴氏。”

瑟瑟本歪著頭專心看窗外的松林雪景，驟然聽見‘裴氏’這兩個字，心猛地一，臉微變，默默轉過頭看向沈昭。

沈昭的神頗為復雜，方才的憐憫之意然無存，雙眸幽邃，蘊了幾星，熠亮地看著陸遠，角挑起淡淡笑意。

“不知你口中的‘裴氏’可是太后的母族？若真是，朕可沒有聽說裴家還有一門這樣的親戚。”

陸遠道：“蕓珠的父親確實出自長安裴氏，是裴侍中的堂弟。當年因婚事而與家族翻臉，憤而離家，一路北上去了中州，娶了與他投意合的歌為妻。聽說裴侍中至今未娶，膝下空空，裴家這一輩子息單薄，曾想起蕓珠的父親，派人去中州找過。蕓珠既然姓裴，臣想，投奔裴家的可能是有的。”

沈昭笑容漸深，掠了一眼陸遠，道：“如果真是那樣，倒好辦。你去拜訪一下裴侍中，當面問問，不就什麼都清楚了。”

陸遠稽首，沉穩道：“臣早有此意，可是臣為邊關將領，京私會朝臣乃是大忌，故而遲遲不敢妄，才拖到了今日。得蒙陛下恤，允臣見侍中大人，臣不勝激，叩謝皇恩。”

話說到這兒，瑟瑟也聽出些味兒來了，突然明白，為什麼剛才陸遠一提‘裴氏’，沈昭會是那副表。

待陸遠走后，沈昭握住瑟瑟的手，把拉進自己懷里，讓坐自己上，才慢悠悠道：“這個人啊，心思太深，沒有一句話是白說的，所言所行必有目的，當真是不好相與。”

瑟瑟疑道：“可是他繞這麼大一個圈子，僅僅只是為了在你面前，給他去裴家找一個理由？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和我母親、和裴家的關系，就算他們私下里真見面了，你暫且也不了他們的，陸遠為什麼要這麼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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