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箋一張一張從指間流轉，瑟瑟的手驀地一頓，從中間捻出一張。

鈺汝，安邑郡王的嫡長子。

瑟瑟猶記得那個聰穎卻又膽子小的孩子，怕沈昭怕得要命，可是最后，在沈昭的尸前也哭得最厲害，踮起腳卯足力氣抬棺蓋時，個頭只比玄冰棺高了那麼一點點。

前塵如煙，隨死消散，也不知前世的他最后是個什麼結局，他和鐘毓有沒有守住沈昭留下的江山。

瑟瑟這一出神，既沒繼續翻名箋，也沒說話，站在帳外的瀚文殿學士只當有什麼疑，隔著帳子輕喚了聲“娘娘”。

瑟瑟恍然回神，將鈺汝的名箋拿在手里，道：“本宮聽說安邑王妃早逝，郡王又續了弦，這孩子是由后來的王妃帶著嗎？”

學士回道：“也不是，郡王妃有自己的孩子要心，世子跟著他祖母長大。”

瑟瑟輕應了一聲，挲著名箋不語。

學士見狀，料想皇后對這位郡王世子有興趣，便又補充道：“臣見過這孩子，雖說膽子小了些，但聰穎懂事，言行舉止極知分寸，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孩子。”

他自然是個出挑的好孩子，不然，前世也不會選中他嗣帝脈。

瑟瑟猶豫了頃，心道反正最終還是要沈昭來拿主意，自有他來權衡，便將鈺汝的名箋單放在右手邊，道：“那就先讓他候選著吧，最終還得聽從陛下旨意。”

雖然八字僅有一撇，但學士顯得很高興，高興之余，又像是松了口氣。

瑟瑟打趣道：“你為世子說了這麼些好話，莫不是收了人家好？”

這群文人素來清高倨傲，最聽不得沾染銅臭名利的猜測指責，慌忙分辯：“娘娘明鑒，沒有的事，只是……”

瑟瑟猜就是有，問：“只是什麼？”

學士道：“老王妃年邁，擔心自己撒手人寰之后，偌大的王府里，世子無依無靠，將來會吃虧。才求了臣盡量為世子言，給他爭得給太子伴讀的機會。”

話說得含蓄，可若是父慈母賢，當祖母的也不必如此綢繆深遠。

瑟瑟早就該想到，別說宗親，就是京中世家權貴里錦繡堆養大的公子，都沒有那麼膽小會看人眉高眼低的，能養這個子，十有**又是一個世凄涼的小可憐。

學士走后，拿著鈺汝的名箋翻來覆去看，邊看邊在矮幾前踱步，心想，前世沈昭最終選中了他，是不是覺得兩人世相似，有種同病相憐的覺……

想得太過出神，沒注意有人靠近，待嗅到那濃郁的龍涎香，沈昭已經走到跟前了。

沈昭白天就覺得瑟瑟奇怪，剛下了朝會立刻就趕來想追著問個清楚，見拿著鈺汝的名箋出神，一怔，將要出口的話霎時梗在嗓間，呆呆立在那里。

瑟瑟轉了個，正撞進沈昭懷里，嚇了一跳，著口埋怨：“你就不能出點聲嗎？要嚇死人了……”

第142章 番外：經年3

沈昭低眸凝著的臉, 瞳眸漆黑幽邃，默了良久，輕牽了牽角, 道：“再沒聲, 我也是走進來的, 不是飄進來的。”

瑟瑟：啊？哦……

眼珠轉了轉, 出些黠，撲進沈昭懷里, 仰頭笑道：“你猜到了？沒錯, 那小鬼就是我。只是……我把那段經歷給忘了, 昨天夜里才全想起來。這都要怪你，你總藏著掖著的不跟我說，你要是早跟我說了，那沒準我早想起來了。”

沈昭凝睇著不語, 目微邈，好像陷在那段悲極執惘的回憶里。

瑟瑟卻沒事人似的, 灑得很：“我看啊有些事真是難以用常理來解釋，不過既然已經過去了，那就讓它過去唄, 還想什麼啊, 眼前倒是有件事需要你來拿主意。”

把鈺汝的名箋遞了出去，道：“這孩子也太可憐了, 就是他了吧, 也算全了咱們跟他兩世的緣分。”

沈昭的臉上沒有什麼表變化，只是手將名箋接過, 不言不語。

“你不知道, 那時候你死了, 就是這個小孩兒，還有鐘毓、蘇合和魏如海他們四人合力把你抬進了玄冰棺里，讓你我在一起，他對咱們是有恩的，咱們這一世護著他，也算報恩，對不對？”

沈昭眼中漾起微瀾，帶著幾許溫暖，將名箋塞回瑟瑟手里，微微一笑：“好。”

太子伴讀的擇選塵埃落定，就如前世沈昭選繼子那般，一家歡喜幾家愁，紛紛都說安邑郡王府行了大運，今朝的太子伴讀，就是明朝的天子近臣，富貴尊榮早都定下了。就看如今的傅司棋，年紀輕輕掛著三品銜，朝中人人都賣他面子，是定了門親事，那上門送賀禮的都把門前石階磨得油水亮。

這些傳言流宮中，瑟瑟只置之一笑，但看著鈺康和鈺汝他們兩人結伴讀書，不離左右，又有些慨。

曾幾何時，沈昭和傅司棋也像他們這麼大，形影不離地瀚文殿念書，回了東宮，沈昭忙著寫太傅留的功課，傅司棋就在一邊給他調燈燭擺放的位置，生怕弱了或者太強傷他眼睛。

這一眨眼，孩子都長大了，也按部就班地過著他們曾經過的生活。

春意闌珊，天漸漸轉暖，宮闈的景致也變得斑斕明。

四季往復，歲月經年，雨雪風晴，人世間的正慢慢流逝，無聲又無息。

值得高興的是，鈺康和鈺汝頗為投契，這一世鈺康很好，人也活潑，顯得太鬧騰了些，正好讓鈺汝帶的他穩重些，兩人一一靜，瞧著很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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