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勛有濟世之才，他伴十幾載，為出謀劃策，為排憂解難，暗中扶持一路坐穩執政太后的位置。

兩人之間是為君子之，雖時常見面，卻始終保持著分寸，多年相安無事。

可在的那位養子小皇帝大婚執政那年，閑言碎語突然如風一般席卷了大梁的皇城。

幾位宗親并位高權重的輔臣在小皇帝大婚之前，著決了南宮勛。

氣得在金鑾殿的珠簾后拂袖而去，還殺了幾個謠言生事之人。

此舉不僅沒平息，反而讓那些流言便越來越不堪耳。

沒過幾日，年近七十的尚王爺拄著拐走，巍巍的從王府一路走到宗廟，最后跪在祠堂里，讓人進宮說請太后移駕宗廟。

等葉流錦趕到時，尚王爺已經跪了有大半日。

“臣今日請太后來，是有幾句話要說。”

尚王爺的年紀實在太大，說話吐字有些不清，可落在葉流錦耳朵里，還是讓有幾分氣，“老王爺這也是聽了那些污言穢語，來責問我？”

“非也，”尚王爺并未看，只是看著供桌上燃著的供香，“你是大梁的太后，是非對錯，自有祖宗看著你。”

葉流錦聽了這話，臉又沉了幾分，還是給了他臉面，“老王爺想說什麼就說吧。”

“太后可知，都十幾年了，為何現在這流言才傳出了宮墻？”

“他們怕了，”葉流錦的聲音寒意徹骨，“皇帝即將大婚親政，他們怕我不還政。”

“那太后可有想繼續把持朝政的念頭？”

尚王爺的提問卻讓葉流錦沉默了片刻。

說不出“沒有”二字，無論是誰，嘗過權利的滋味，都難以舍棄放手。

“哎，”尚王爺長嘆一聲，“宗親和輔政大臣們的憂慮便是在此。”

“太后執政十幾載，掌生殺大權，位于一人之巔時間太久了，即便是陛下親政，您又豈甘心放權，可不放權不行啊，陛下大了，我大梁的君王也該在世人面前臉，以后做一個造福百姓的好皇帝。”

“說這麼多，無非是覺得南宮勛是哀家的左膀右臂，你們想殺了他，是想先斷了哀家的羽翼，然后再對付哀家就容易多了是麼？”葉流錦頗為惱怒，冷冷的看著冠冕堂皇的尚王爺。

“哀家不會如你們的愿，南宮勛不會死，”葉流錦咬牙，“等皇帝大婚之后，哀家就搬去行宮，還權給他。”

這是葉流錦的緩兵之計，沒想到尚王爺卻突然了怒，“你......你真是愧對先帝，愧對蕭家的列祖列宗啊，先帝當年不顧天下悠悠之口，封你為貴妃，連沈皇后都要避你鋒芒，又為你過繼子嗣保你榮華富貴，你卻不守婦道，實在是令人愧！”

尚王爺曲解了的意思，以為要帶著南宮勛去行宮逍遙自在。

“放肆！”葉流錦一口氣悶在口，怒斥道，“哀家與他，從未有過任何越矩之事，豈容你這般污蔑！”

“那就殺了他！”年老衰的尚王爺突然激的臉都漲紅了，“殺了他，以證清白，以證你還政的決心。”

葉流錦怒不可遏，是太后，何須自證？

正拂袖而去，突然看到尚王爺艱難的爬起來，繞過供桌，竟然手拿下了蕭昭衍的牌位走了過來。

“你敢對著先帝發誓，說你與司天監的那個人毫無齟齬，你還政的心日月可昭麼？”

葉流錦看著黑檀木上描著金邊的字，仿佛被人干了力氣。

“你要是好好活著，我又何嘗會被人到如此境地。”喃喃的低語了一句，然后用力的從尚王手上奪過牌位，用袖一點點的拭去上面留下的指痕，小心翼翼的放回原。

“老王爺，”葉流錦冷語如冰，轉離開宗廟時警告道，“哀家念你為大梁立下赫赫戰功，今日饒你對先帝不敬之罪，你若再敢出言不遜，小心晚節不保。”

不想還政，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的地步，怎麼甘心把苦心經營的大好局面拱手讓人。

大梁在這十幾年的治理下，民富兵強，安居樂業。

盛京更是夜不閉戶，路不拾。

西邊的突厥已俯首稱臣，南邊的戎狄早就達聯盟，永不來犯。

這些都是日夜伏案，嘔心瀝得來的。

難道僅僅因為小皇帝年了，所有的辛苦就能被別人坐其了？

不可能。

在回宮的路上，葉流錦眼里的殺意翻滾。

謠言？

堂堂執政太后，豈會在乎這樣的東西。

可這次卻失策了，低估了一個時代對人的苛刻。

哪怕是大梁最尊貴的人，依舊逃不掉貞潔清白的辱。

不止文武百上奏。

那年進京趕考的讀書人也聚在一起討伐，罵牝司晨、豺狼，殘害忠良，屠殺族親，把形容得如同十八層地獄爬上來的惡鬼。

事愈演愈烈，到最后，小皇帝親自來建章宮，跪在的腳邊哭得肝腸寸斷，求不要再一意孤行，與天下為敵

讀書人是天下的本，搖了他們，便是自毀基。

鴆酒是葉流錦親自端給南宮勛的。

兩人對席而坐，沉默無語。

南宮勛如往日一樣的平靜，坐直了子，“如果能選擇的話，你可愿意放下權勢，隨我出宮居山林？”

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卻讓葉流錦心劇烈一痛。

“不能。”葉流錦落下一顆淚。

“還是放不下權勢？”

“不是。”

“那是為何？”

“你是我的老師，也是我的益友，”葉流錦淚如雨下，“可我有夫君，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他，我只恨老天爺不公，讓他耗盡心，早早的去了。”

“原來如此，”南宮勛蒼白的手指端起酒杯，聲音低得如同落葉，“我......只是問問。”

其實本沒得選，可他就是忍不住想問。

“你想他麼？”

“想。”葉流錦斬釘截鐵。

“我要走了，”南宮勛抬眼，明眸澄澈，“臨別之際，再送你一樣東西。”

他摘下側的玉佩，遞給葉流錦，“傳聞這是上古的神玉，它能在你魂歸之際，帶你去找你最想見到的人。”

“你呢，”葉流錦猛然出聲，“你沒有想見的人麼？”

南宮勛目微凝，搖頭道，“沒有吧。”

他端起鴆酒，葉流錦突然攔住了。

“我送你走，送你離開這里，從此你就自由了……”

葉流錦的聲音抖得不樣子。

用一雙手試圖奪下酒杯。

“你走吧，你……”

南宮勛深深的看著，眸幽深沉墜，仰頭將鴆酒一飲而盡。

他不想走。

他愿意死在手中。

“對不起，對不起。”

葉流錦看著他緩緩倒下的，淚水點點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