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淵和霍尤川過門檻時，正好看到這一幕：

沈初梨打完沈明逸，跑到沈家祠堂，先是一頓拳打腳踢，然后拔下玉簪，生生將沈芙供奉的牌位劃的支離破碎。

“喀嚓——”

碎玉崩碎，珠順著指滾落，仍握得地，像本覺不到痛。

不吵不鬧，也不掉眼淚，整個人跟了魂的泥塑一樣，麻木又空。

“阿梨。”

沈初梨聽到后有人急切，怔怔轉頭，看到是霍淵，微微錯愕，下意識要將染的手藏進袖中，卻被男人擒住手腕。

“你、你怎麼來了......”開口，聲音都啞了。

霍淵下頜繃，目落在鮮淋漓的手掌上。

“疼麼。”

疼？

霍淵這麼一問，沈初梨這才到掌心的刺痛，也后知后覺自己都做了些什麼。

在將軍府發瘋，打了人、砸了祠堂。

上一世，是囂張跋扈愚蠢的，所以這輩子的自己，想將乖巧聽話的一面留給霍淵。

可看著一地狼藉，知道，自己又闖禍了。

回自己的手，一個勁往后藏，努力解釋著。

“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們...他們都欺負我，我沒忍住，你不要生氣好不好？我錯了.......”

說話打，有一種被揭穿的窘迫，怕霍淵也不要了，努力微笑，說不痛。

說話間，霍淵抬掌用力將止住，然后將的手輕輕握在掌心，臉頰上的手背，聲音都帶著抖。

“你流了。”

沈初梨瞳孔微擴，怔怔看著他，始終憋著的一口氣突然有些崩，鼻尖開始泛紅。

“沒、沒有。就是看著嚇人，其實一點也不疼...”

咬牙，努力向他出一個笑。

霍淵閉了閉眼，讓霍尤川先把沈初梨帶下去包扎，自己則緩緩站起。

傻眼的沈家這才回過神，沈懷勝趕忙上前解釋。

“賢婿啊，誤會！這丫頭自小子烈......”

“閉。”

他忽然冷笑一聲，腰間念梨“錚”一聲出鞘，雪亮劍鋒直指面前的沈懷勝。

瞬間，四下雀無聲。

沈夫人驚一聲，慌張跑過來，拽著霍淵的袖角哀求。

“攝政王，這事兒真是誤會！再怎麼說，沈家也是一品公爵、簪纓世家，懷勝又是梨梨親爹，你怎麼能拿劍指著自己長輩呢？”

“誤會？”

霍淵腕間輕轉，劍鋒劈裂沈芙腦袋邊的燈盞。

“本王倒不知，把養捧在掌心，讓親閨辱，這算哪門子誤會——”

灰燼紛揚間，男人眼底泛起：

“就一句話，吾妻若有毫閃失，本王定讓全沈家給陪葬！”

沈懷勝駭得面如土，忙將鎮宅的一塊羊脂白玉呈了上去。

“攝政王，這是我們特意為梨梨準備的生辰禮，您網開一面，放過沈家...”

霍淵起眼皮看了眼那玉，笑道：“玉是好玉，可惜，了幾分。”

沈懷勝以為他肯作罷，剛要面喜，便聽到霍淵輕飄飄補上一句，“以養玉，方才算玉中極品。”

劍一閃，在沈芙那張清秀的臉上劃過一道深深痕。

鮮順著下滴落，將那塊玲瓏剔的羊脂玉浸了詭異的紅。

沈芙被痛醒，捂著臉慘起來。

狠戾的手段，連魏紹看了都忍不住栗。

臨走前，霍淵用染的劍尖挑起沈懷勝的下頜，居高臨下審視他害怕到扭曲的臉。

“本王知道你在打什麼如意算盤，阿梨是本王之妻，你們不、機關算盡利用，沈將軍，你是父親，本王饒你一命，若再有下次——”

他指尖輕叩劍鞘，笑得森然，“本王就將軍府，灰飛煙滅。”

-

霍淵闊步走出沈家。

在書房時，他沒忍住，和沈氏父子怒了。

他想知道，沈懷勝疼養，究竟是什麼原因。

可沈懷勝只說，沈芙父母雙亡，是寺廟里的孤，他覺得可憐就收養了。

他不信，沈懷勝卻怎麼也不肯說了。

他沒控制好緒，沈懷勝把一筐蝎子吃了。

可哪怕吃了過敏，沈懷勝依舊不肯松口。

這般反常的舉，霍淵直覺——

沈懷勝一定在保護某個不可告人的。

這個，他掘地三尺也要挖出來！

-

從沈家出來后，霍尤川就帶著沈初梨來到民間的鵲橋上。

兩人坐在橋邊，沈初梨說了，霍尤川給去買蟹，回來時手上提著一盞小兔花燈。

五彩斑斕的照在臉上，沈初梨擺弄著花燈，忽然開口。

“霍尤川，你剛才有沒有被我嚇到啊？”

在沈家發瘋，一點不后悔，唯一懊惱的就是被霍淵看到了。

也不知他會不會嚇一跳，然后再也不理了！

“別。”

霍尤川單膝跪在青石板上，捧著的手，仔仔細細為藥。

好后，才看著，笑道：

“嚇倒沒有，主要咱倆太了，不過這種搞破壞的事，你小爺我呀，小爺好歹是皇子，就沈家這幾個，我往那一站都得嚇尿了！”

他知道這丫頭心最，吃不吃，人欠一尺，討人十丈，但若是誰蹲下來給一個擁抱，就能立馬淚崩。

鵲橋上男雙對，沈初梨看了他一會兒，抬手在他腦門上彈了下。

“你小子，夠義氣！”

沈初梨把蟹吃掉，倆人又漫無目的閑逛。

海浪聲忽然近了。

等沈初梨反應過來，已經被霍尤川拽著跑到海邊。

年把提前準備好的酒壇拍在礁石上，披風卻小心翼翼墊在下。

“心不好，咱倆喝酒啊！喝醉了我背你回去。”

咸的海風卷著酒香，沈初梨著漆黑的海面，突然搶過酒壇灌了一大口：

“去他娘的骨親！”

對著海岸大喊。

酒量不錯，喝了一大口都沒醉意。

只是又想祖父了，想那個沈家唯一把當親人疼的人。

如果沒見過，可以忍黑暗，如果不是過親，也不會那麼在意。

原來不是所有有緣關系的人，都配家人。

“沈初梨，這輩子要開心！不負自己，不負君...”

對著天空舉杯，又喝了一大口。

霍尤川被酒嗆得咳嗽，卻跟著喊：“去他爹的手足深！”

他想起那時候，每次梨子難過，他都是跟在后，抱影子。

他們像小時候溜出來那樣壇子。

霍尤川總在仰頭時看，看脖頸彎月牙的弧度，看被酒氣染紅的眼尾。

直到——

“阿梨。”

那道清冷嗓音響起時，霍尤川手心一抖，立馬起，自覺把側的位置讓給霍淵。

“唔？”

沈初梨也被嚇了一跳，轉過頭，就看到那張俊到近乎失語的臉出現在眼前。

“你，你怎麼來了？”

沈初梨看到他有些拘束，慌忙把酒壇往后藏。

霍淵卻直接握住手腕，帶著薄繭的拇指過眼尾：“躲什麼？”

“我錯了，我不該喝酒.......”

沈初梨聲音越來越小，看著霍淵突然仰頭灌下剩余的酒。

“咔嗒”一聲，霍淵把空酒壇砸進沙堆，拽著人就往浪花里走。

沈初梨踉蹌著撲在他后背，卻聽見混著笑意的嗓音：“王妃喝桃花釀，本王只好同流合污——”

霍尤川遠遠著落在沙灘上的小兔花燈，彎腰將它拾起。

月被烏云遮蔽，他抬頭看，月牙掛在天角對他嘲諷一笑。

良久，良久，他默默退到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