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懷灃想起了駱寧的話。
駱寧說,私鹽商謀取暴利,危害朝廷。
知道!
一個養在深閨的孩兒,卻知曉此事。
當時蕭懷灃心復雜,只是沒看出來。
“……按說,此事哪怕在江南也是,極被外人知曉。可我的王妃很清楚幕。”蕭懷灃說。
辰王、崔正卿臉皆是一變。
“咱們想黃雀在后,可既然都知曉了,母后是否知道?咱們消息是閉塞,還是靈通?到底有哪些人知曉?”蕭懷灃又道。
崔正卿站起。
他把門窗再次檢查一遍,又叮囑自己的心腹看守門前屋后,以及房頂。
“懷灃,我向你保證,此事一直絕!”崔正卿正說。
辰王:“原本也是利用鹽湖產量做文章。管鹽湖的人,你經營了快十年,產量暴漲也是最近幾年的事,怎可能消息滿天飛?”
又道,“你問你的王妃了嗎?”
“有些機靈。我問,可能猜疑到我上。我只是觀察到底知曉多、從何得知。”蕭懷灃說。
“打探到了嗎?”
“再也沒聊過此話題。”蕭懷灃答。
三人沉默。
“懷灃,你可信任?”辰王又問。
蕭懷灃:“當然。”
賣契還在他手里。只要他想,隨時可以從這世上消失。
他自然信任。
“你心里有什麼猜測?”
“不可能是家里人打聽出來的,駱家沒此等本事;哪怕有,駱崇鄴也拿去賣人了。知道,只兩個可能。”蕭懷灃說。
“其一,聽到鹽商邱士東的聊天,猜測到了事的大概。很聰明。”
“其二,說過擅長占卜,兩次都算功了,可窺天機。因能占卜,對很多事反而太徹了,毫無防備說了出來。”
辰王與崔正卿都愣了好一會兒。
“……可能是兩者皆有。”辰王道。
先聽到了幾句蛛馬跡,再自己占卜。
可能沒想到,鹽商拿的,只是此事利潤上的一點甜頭,真正的利潤悄然移花接木,了雍王府。
辰王與崔正卿從何時替蕭懷灃做事的,已經不太記得了。
當年,他們倆是旗幟鮮明的雍王黨。
替他們結盟的,不是蕭懷灃,而是先帝。
先帝迫切想要換太子。
可他很清楚知曉,不管是朝臣還是族,都害怕儲君易主,他的阻力太大了。
先帝頭一回態度強,非要做此事不可,接著就得了一場病。
那場病幾乎掏空了他,他壯年就倒下了,而后無力折騰。
“廢長立賢”的籌劃,全部擱置。
蕭懷灃很清楚,他皇兄對他有多戒備,恨不能他立馬去死;而他的母親,第一選擇是局勢,而不是兒子們。
他敬重母親,因為母親要的不是權勢,而是天下蒼生的安穩。
局勢變,天下大,百姓十年未必可以恢復生機。
太后經歷過京城那次的,太清楚百姓需要什麼、江山穩固應該如何抉擇。
比先帝更理智,以及更謹慎。
蕭懷灃是敬的,故而他愿意退后幾步,不將母子關系到絕境。
“……懷灃,你的王妃雖然不是高門,卻機靈聰慧。這一點,最是難得。只需與你一條心。”辰王開口,打斷蕭懷灃思緒。
蕭懷灃:“這點忠誠還是有的。”
駱寧像一只鷹。
現在弱,是因為自力量太小,還沒有長。可從蛛馬跡里,能窺探到猛禽的天。
假以時日,必能翱翔九天。
有潛力的下屬,蕭懷灃很有耐心栽培。
他給駱寧找鞭、請教頭,希能早日立起來,可做一桿鋒利的槍。
時辰不早,蕭懷灃要回府。
臨走時,他把崔正卿簪的那支花給扯了。
崔正卿:“……礙你事了嗎?”
“礙本王的眼。”蕭懷灃說。
辰王端起茶喝了一口:“本王眼睛也舒服多了。”
崔正卿:“……”
駱寧回到家,先把暖玉鐲子給孔媽媽,認真收起來。
簡單洗漱,換了,駱寧有些睡不著,對秋華說:“今晚不用值夜,你也去睡吧,我看一會兒書。”
秋華應是。
放好了暖水壺,又在銅盆里加好清水,放好駱寧的茶杯。在炕桌上放一盞小燈,拉下燈罩,只稀薄微弱的,不進帳。
準備妥當,才出去。
駱寧一個人看書,回想今天外出的種種。
似乎也沒什麼大事。
蕭懷灃一如平常,冷肅而傲慢;辰王端方有禮、溫秀;崔正卿喜歡打扮,又生得俊,行走坐臥都賞心悅目;而他妹妹崔正瀾,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學閨秀像模像樣。
就連畫舫、街頭偶遇那位風姿妖冶的英俊公子,駱寧也沒放在心上多想。
在腦海里揮之不去的,只有柳娘子那番點評。
駱寧像是通過柳娘子的點評,回顧自己的前世。如何長,如何自娛自樂,又如何被一點點擊碎。
總以為,自己重生就可以站在最高,把前世都俯瞰一遍。可靈魂在自己里,怎麼也離不開。
直到柳娘子這番話,似換了個位置,重新看一遍。
再看一遍,才驚覺被撕碎的過程,是何等慘烈、目驚心。
駱寧放河燈的時候,說愿自己得安寧。
若債不能償,的靈魂永無寧日。
“白慈容暫時被關在侯府,總得放出去。邱士東與白玉麟還同建寧侯府有來往。”
“丫鬟們說,白慈容妄想做貴人。這個貴人,總不會是嫁建寧侯府?難道是宮里?”
駱寧決定,再進宮一趟。
可以跟太后訴訴苦。
要未雨綢繆,斬斷白慈容踏宮門的路。
駱寧想到這里,吹了燈躺下。
沒有放下幔帳,靠窗炕幾上有一盞極小的昏燈,室似鋪了一層月華,慢慢睡著了。
又過了幾日,白玉麟來了。
他后還跟著幾輛馬車,門房上遞了拜帖。
二門上一個親近文綺院的小丫鬟,傳信進來:“建寧侯府的爺要拜見侯爺,大舅老爺在門口。”
駱寧想了想,對秋華說:“拿我的鞭來,我去看看。”
何、尹兩位嬤嬤聽到了,委婉提醒:“王妃,莫人拿了把柄。”
“我只是看看。”駱寧笑道,“放心,鞭我放在袖底,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拿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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