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邁的聲音里幾分拘謹,仿佛他才是客。
沈宗良坐下后,見姚梁還直眉楞眼地站著,“舅舅也坐吧。”
他擺擺手,笑著說:“我就不坐了,你媽媽午睡還沒起來,我去一。”
知道舅舅在他跟前不自在,沈宗良也不強求。他點頭,該盡的禮數還是盡到了,“給舅舅添麻煩。”
“不麻煩,不麻煩。”姚梁連聲說道。上樓時,他的手背到額頭上,揩了兩把汗。
他敲了一下門,就直接推開進去了,姚夢正坐在窗臺邊喝茶,手上翻著一冊書。
姚梁來拉,“別再繃著了,趕下去,老二在下面坐著呢。”
姚小姐一把揮開了他的手,疾道:“不去!他不上來看我,反而讓我這個當媽的下去見他?這是哪一國的禮?”
“哎喲,我的好妹妹啊,別逞能了。你再犟能犟得過他嗎?忘了那幾年你在西南的罪了?他六親不認起來,連老爺子的宅子都要上。”姚梁一邊說,一邊在的對面坐下了。
姚夢尖細的指甲抓了抓泛黃的書頁。氣得用力撕下來,“我就不該生他下來!從小他就不聽我的,只認他爸爸。現在更不得了,都爬到我的頭上來了,我還活該看他的臉!”
姚梁又開始翻舊賬,苦口婆心地說:“老早我就勸你,別一門心思都只顧著自己,要不就是癡纏老爺子,也留點神關心兒子,打小你養過他幾天啊?把他丟給保育員,連過問都懶得,你說他怎麼會親近你?”
“行了行了!”姚夢不聽這些,轉了不看哥哥了,“還說這些有什麼用啊?他來干什麼的,總不是把我接出去吧?”
姚梁搖頭:“不大像。”
姚夢責怪哥哥說:“你連這也不敢問一聲嗎?他是你外甥,你把舅舅的款兒拿出來,他敢怎麼樣!”
這話說出來,引得姚梁當即瞪了一眼。
就會唆使別人,連當媽的都沒辦法,旁人還能抖什麼威風?
姚梁指了指自己,“我算哪門子舅舅?過去怕你老公,現在怕你兒子。沒辦法,全指著沈家這個招牌過活。從前嘛,我還敢和沈忠常說兩句話,現在不知道是不是老了,看見你兒子那樣兒我就犯怵。”
說完,他又自己拍著膝蓋,忽然嘆起氣來,“我是不中用了,但天麟還小,將來還指著他表哥照應,老二位高權重,又年富力強,還在往上走,我是萬萬不敢得罪的,他說什麼是什麼。你也不要糊涂了,他畢竟是你的兒子,一榮俱榮。”
姚夢想到那個鐘且惠就來氣,哼了聲:“有也是夫貴妻榮的榮。哪里得到我這個當媽的?對他的心上人,他就千依百順,怎麼說怎麼好。一到我上,不是讓我領頭做表率,就是開口教訓我。”
想起四年前的那個糟糟的冬夜。
就在徐懋朝死后不久,魏夫人淋著雪,帶著瘸了的兒魏時雨來投奔,說家里剛出了事,實在太了,住不了人,能不能在這里借宿幾天。
姚夢平時和要好,雖然也知道魏家不行了,但還是顧念著舊,又想沒準他家哪天能翻,雪中送炭總是一份恩德。
正要讓人去開門,是王姨站出來說:“夫人,這個門不能開。”
姚夢說:“我讓你開你就去開,我不信有人敢到這里來鬧,趕快去。”
但王姨堅持不讓任何人出去。說:“老二一早就代過了,魏家的人,您一個都不準再接。另外,行李我都收拾好了,我們明天就走。”
姚夢腦子都轉不過來了,自己邊的人,沈宗良是怎麼把手過來的?才意識到,不但是王姨,整個家里,已經無人肯聽的了。
姚梁又勸了句:“下去吧,妹妹,嫁到了他們家你有什麼辦法?沈忠常沒死,他還能向著你,哄你兩句,現在他人都不在了,除了老二,還能依靠誰?元良又不是你生的。”
提起這個,姚夢滿的怒氣才漸漸消下去。
的抖了抖,忍了很久的眼淚終于落下來,“沈忠常要是還在,我也不會可憐這樣,他才不會讓人對我不尊重。”
姚梁嘖了一聲,又拿紙巾去給眼淚,“他都一把灰了,你說這個還有什麼用?你只要不和老二對著干,他會孝順你的。”
氣溫變低后,京中的霾天多了起來,一日比一日沉重。
姚夢完了眼睛,著灰蒙蒙的日影打在落地窗上,沾著氣的風吹起幻影紗。將手里的餐巾紙了又,最后往桌上一扔,起往門邊走。
沈宗良在樓下等了好長一會兒。
聽見下樓聲時,他也不,不不慢地喝著手邊的茶。
姚夢往他對面一坐,還是忍不住氣道:“不容易,竟然想得起自己有個媽媽。”
說完,不住拿眼睛去看沈宗良的反應,但他只是微哂了一下,默不作聲。
等了好久,姚夢才又出聲:“你來干什麼的?讓我看你喝茶嗎?”
“我在等媽媽發完牢,才好談正事。”沈宗良總算放下了紫砂茶壺,他搭著,往后靠了靠。
見姚夢不說話了,只是瞪眼睛,沈宗良才說:“說起來也怪爸爸,慣得您不知道分寸兩個字怎麼寫。好在現在太平了,自在一點也無妨。”
姚夢說:“什麼正事?你怕影響,我的那些房產都被置了,如今我連個正經住所都沒有,你還談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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