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亭打量了一下的寸頭，十分誠懇道：“我覺得你可能找個人在家給你洗服做飯比較好。”

季揚很隨意地笑了一下：“所謂人生苦短必須，我想打扮這樣，那是我的事，我又不是穿給別人看的，我管別人喜不喜歡看呢，就像你上一個人，假如有人反對，你就不他了嗎？”

章亭著下想了想：“那得看是誰反對了，假如是老爸老媽和閨反對，就得仔細掂量掂量，要是路人甲乙丙丁，誰管他呢。”

季揚瞇著眼睛，對章亭十分帥氣且邪氣地笑了一下：“那我這樣打扮，你覺得好不好看？”

章亭瞟了一眼，故意道：“不好看。”

季揚毫不驚訝地點頭：“嗯，那我明天就換風格。”

們的車開出小區的時候，謝敬之正將一張剛剛寫滿的宣紙團，揚手扔在了地上，畫案前已經扔了一地廢棄的宣紙，每一張都力紙背，可以看清一個鐵鉤銀劃的“時”字。他在一室墨香的屋子里深深吸氣，想起剛剛打電話時，顧錦時說周群有事找他，手機正放在一邊的茶案上，他放下筆，走過去打開機，給周群回撥。

周教授聲如洪鐘，在電話里欣喜道：“謝老師，你怎麼老不接電話，差點沒急死我。”

謝敬之歉疚道：“不好意思，手機沒電了，剛剛才發現。”

周群笑了一下：“再作畫嗎？我沒打擾到你吧。”

謝敬之客氣道：“沒有，聽說您找我有急事。”

周群“嗯”了一聲：“謝老師，你是不是和筆硯街博古今的不律老頭認識？”

謝敬之猶豫了一下，點點頭：“他曾經買過我的一幅畫。”

周群在那邊一拍大：“我說呢，是這樣，我同門的一個師兄，現在是濱海家協會的會長，在不律老頭那見到你的一幅畫，特別喜歡，借走品鑒了幾天，我一時沒繃住，就跟他炫耀了一下咱倆的私，師兄想見見你，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我們一起吃個飯？”

謝敬之猶豫了一下，忽然道：“其實前兩天完工了一幅畫，打算當作您知遇之恩的謝禮，送去裱了，還沒取回來呢。”

周群聽起來很高興：“以你的畫工，早晚會一鳴驚人，我只不過是恰巧推波助瀾了一把而已，平白了你的一幅畫，該我謝你。”

謝敬之笑了笑：“你我之間就不必走這些客套的虛禮了，如果您過意不去，就當是朋友間的一個小禮吧，我有時間，今晚怎麼樣？”

周群應了一聲：“那我們晚上七點半在遠洲燒烤見？”

謝敬之應了一聲，又跟他寒暄兩句，掛了電話，橫豎下午沒有心再作畫，索收拾收拾出門，打算去筆硯街上看一看先前裱的那幅畫。

工作日沒什麼人來這條古玩街，酷暑之下，連鋪路的青石板都著無所事事的閑散，先前的那家店店門閉，謝敬之不知道開沒開門，左右看了看，抬起手打算敲門。

還沒敲下去，門就開了，一個穿著道袍的年輕人吊兒郎當地走出來，說是道袍，其實只有一個前襟的樣子了，可能是因為天太熱，這位道長直接把袖子和下擺都剪了，好好一件袍子生生被他剪了背心，下面穿了條灰的大衩，十分……平易近人。

魏晉時天師道盛行，謝家也是追隨者之一，雖然這位道士看起來沒個正形，但謝公子依然彬彬有禮地表達了對信仰的尊重：“道長好。”

道長很驚奇地看著他：“你咋知道我是道長？”

謝敬之一愣，很茫然地看著他，指了指他的背心款的道袍：“這不是道袍麼……”

道長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嘿嘿一笑：“真有眼，我都剪這樣了你居然還能看出來是道袍，來來來，今天咱倆有緣，我送你一卦。”

謝敬之肅然起敬：“可否請教道長仙號？”

“好說，貧道上玄下殷，”玄殷不知道和這家店的主人是什麼關系，一點都不見外，直接袍子就在人家門口坐下了：“來，說個字給我。”

謝敬之跟著蹲在他面前，想了想，道：“時。”

玄殷從衩兜里出一支圓珠筆和一包手帕紙來，筆畫端莊地寫了個“時”字，確認道：“是這個時沒錯吧？”

謝敬之點點頭。

玄殷仰起頭，瞇著眼看了看太，拇指在中指上點了點，表颯然一變：“居然是你？”

謝敬之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玄殷表一瞬間復雜，看著他言又止，糾結了一會兒，嘆了口氣：“千年之約，果然如約而至。”

謝敬之臉大變：“道長能算出我的來歷？”

玄殷又低下頭去看那個字，左手無意識地著紙巾的邊角：“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但我不能告訴你，如果有緣，日后你還會遇到我的同門，他會解答你的另一個疑，至于這個字所代表的那個問題，我只能送你一句話。”

謝敬之立刻豎起耳朵，看樣子恨不得找張紙把這句天機記下來掛床頭，好日夜參悟。

玄殷表莊重：“馬克思教導我們，要用發展的眼看問題。”

謝敬之：“……”

玄殷又跟他點了個頭，站起來拍拍屁上的土：“你我的塵緣到此就盡了，如果你還能遇到我的同門，說明你的命盤并沒有按預料的路線走，那時他會助你一臂之力。”

謝敬之又問：“不知道長的那位同門，仙號如何稱呼？”

玄殷笑了笑：“有緣自可遇到，并不需要事先準備什麼，梁師祖曾與你留下一壇桃花釀，到如今已逾千年，倘若開壇，必定味醇而濃郁，只聞酒香，就能醉人。”

這番話說得似是而非，看似什麼都說了，又看似什麼都沒說，而且還有跑題的傾向。謝敬之知道天師道中人，真有道行的人倘若泄太多天機，必定會為自己引來無妄之災，便沒有強迫，站起向他行古禮：“行止教了。”

玄殷點點頭：“雖說命中注定，但很多事，也并非就是天意如此，佛偈說一念佛一念魔，其實與敗皆在一念之間，若人生是個圓，那注定會相遇。今日之后，你也不必刻意去改變什麼，順其自然就好。”頓了頓，又道：“你的那幅畫，他已經裱好了，很致，可以拿去送人。”

謝敬之更加恭敬地向他點頭致謝，目送他離開后，才提步走進店。

年輕的老板正在一局殘棋邊，拭那個金眼鏡，看見他進來，笑了笑，向邊一指：“玄殷道長說這幅畫要送給貴人，讓我用上好的材料，今日之前務必完工，全價三千二，既然都是道家的有緣人，只收你三千。”

謝敬之走過去看那幅畫，果然裝裱的異常致，他點點頭，拿出一張卡來：“可以刷卡嗎？”

老板溫文爾雅地搖頭，又指了指另一邊的電腦：“不過你可以用網銀打給我。”

謝敬之這才發現，那個紅木雕花的矮柜居然是個電腦桌，還是蘋果的機子，不僅覺得有些好笑，任命地坐過去給他打錢：“上次先生說與尊夫人鬧了些矛盾，不知這矛盾解決了沒有？”

老板悵然若失：“自古關難過，倘若這麼好解決，我又何必枯等這麼久，卻始終不得要領呢？”

謝敬之想起他家熱工作比熱男朋友還甚的錦時夫人，心有戚戚焉地和倒霉老板一同嘆了口氣。

遠洲燒烤其實是個相當高檔的飯店，其江湖地位大概和金玉樓的海鮮一樣，玩的噱頭都是純進口，日本的牛澳洲的羊，歐洲的品中國的大廚，飯店有一個很開闊的后院和一幢富麗堂皇的樓，同時備路邊攤和高檔酒店兩種用餐環境，所謂一樣的價格，不一樣的會。

謝敬之本來以為周教授定的包廂，沒想到他和那位師兄都是很有生活趣的人，居然定了個涼亭，大家一起坐在馬扎子上玩燒烤。他和不律老頭一同抵達遠洲燒烤門口，兩人同時看到彼此，一起愣了一下，不律老頭率先開口：“你也是被周群約來的？”

“是啊，他說他有位師兄想見我，整好我有幅畫要給他，就定了個飯局一起吃飯。”

不律依然穿著背心衩和拖拉板，襯得謝敬之的長襯衫就過于正式，他瞅著謝敬之的打扮嘿嘿一笑：“以后跟這倆人一起吃飯，別穿這麼正式，隨意點就行。”

到了涼亭謝敬之才明白不律說的果然是對的，周群和師兄一人穿了一十分休閑的服，正挽著喝啤酒，連杯子都不用，直接對瓶喝。

不律背著手走進去，踢了踢師兄的馬扎子：“我說你倆真會玩啊，一大把年紀了，還學小伙子對瓶吹。”

師兄攏著花白的頭發，對他揚了揚酒瓶：“其實要我說，這頓飯就該定在燒烤廣場，就是啤酒花園上那個，那才夠味，不過今兒不是約了個年輕有為的畫家麼，別讓人家覺得咱不正式。”不律嗤地笑了一聲，自己撈了個馬扎子坐下：“你以為現在就正式了，你要是誠心，就該定到唐城會所，那才上檔次呢。”語畢又對謝敬之招呼道：“來來來，謝老弟，別拘著自個兒，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