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時對著他很淡定地微笑,轉下樓時卻突然心跳如擂鼓,在電梯里默數自己的心跳,連著做深呼吸,一邊強迫自己鎮靜下來,一邊在心里默默腹誹,又不是沒見過……張線。
出公司大門的時候頓了頓腳步,下意識地借著玻璃門整理了一下儀容,還試著練習了一下笑容,謝敬之的車停在門口十步左右的地方,鼻梁上架了副墨鏡,習武之人耳力目力都不錯,顧錦時在玻璃門里的小作被他盡數收了眼底,手指在降下的車窗邊點了點,好像忽然覺得有趣,角掛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意。
顧錦時出門看到面前的黑轎車和駕駛室里的男人,驚得眼珠子差點掉下來:“你會開車?什麼時候買的車?”
“去四川之前報了駕校,有私人關系,所以不用去熬時間,”謝敬之下車,親自為打開副駕駛的門:“從駕校借的車,因為還沒拿到駕照,害怕出問題。”
顧錦時站在車門邊,剛剛還不安的緒一點點平靜,一邊微笑一邊點頭一邊和開玩笑:“難道不是應該邀請士坐在后排嗎?”
謝敬之臉上掛著客氣得的笑容,松開扶著車門的手,轉而扶上了顧錦時的肩,腳下上前一步,忽然一矮,猛地將人抱起來,塞進副駕駛,又著的側臉道:“可是我偏不想讓你坐后面。”
顧錦時一聲驚了一半在嗓子里,等他上了車才緩過氣來:“你如今的言行舉止,真是完全看不出一點曾經的樣子。”
謝敬之練地打方向盤,沒滾滾車流中,目放在前方的路況上,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之前一直盡力適應這個世界,現在總算有點效,卻不知道適應的這麼好,算是好事壞事了。”
顧錦時聽出他有弦外之音,卻沒有聽懂這個弦外之音,便問了一句:“出什麼事了?”
謝敬之沒回答,卻問道:“最近工作順利嗎?”
顧錦時聳了下肩:“不是很順利,出了點小問題,搞不好要失業。”
謝敬之笑了笑,半真半假:“看來你離開我之后,過得很不如意啊。”
顧錦時扭頭看他:“對,遭報應了。”語畢又打量了一下他:“看來你最近過得很不錯啊,香車人,一應俱全。”
謝敬之輕笑一聲:“你想說什麼,不妨直說。”
顧錦時笑容不變:“關于季揚,你是怎麼打算的?”
謝敬之偏頭看了一眼,又扭頭回去:“你不如直接問我,關于你,我是怎樣打算的?”
顧錦時長長地“嗯”了一聲,微微點了幾下頭,把心頭所有別扭的緒下去,很從善如流地問道:“那關于我,你是怎麼打算的?”
謝敬之卻道:“你是能讓我打算的人嗎?”
這句話里有極淡的怨懟和嘲諷之意,顧錦時又偏頭去打量他,似笑非笑:“謝公子,你今兒約我,不會是打算給自己找場子的吧?”
謝敬之一挑眉:“這才幾句話的功夫,就覺得面子上掛不住了?我在小江南門口站的那兩個小時,幾千句話都說完了。”
顧錦時倚回椅背上,沉默了一陣:“可惜我沒法讓時間倒流啊,不然一定會過去的。”
謝敬之點點頭:“四兩撥千斤,反正無論如何都回不去,也只能翻來覆去用這幾句話打發了。”
顧錦時抿著笑,一開始只是無聲微笑,逐漸就樂不可支,笑的上氣不接下氣:“謝敬之啊謝敬之,之前我談過的所有,可從來沒有哪一任男朋友敢這麼跟我冷嘲熱諷的說話。”
謝敬之又瞟了一眼:“凡是這麼跟你說話的都被你變前男友了?”
顧錦時滿面笑容,不知是真的開心還是無奈自嘲:“我應該回答是,還是不是呢?”
謝敬之一打方向盤,將車平穩停在一家名金陵酒館的飯店門口:“到了,下車。”
金陵酒館這個名字,顧錦時曾經在公司聽到過幾次,是家主打南京菜的餐館,裝修完全復古,就連室的燈,都是模仿古代的燭。
兩人點完了餐,穿漢服的服務生欠退走,應該是經過了禮儀訓練,一舉一都復古禮,優雅而端莊。
顧錦時的目一寸寸了室每一不起眼卻很致的裝潢,對謝敬之嫣然微笑:“謝府就是這樣子的?”
謝敬之抿了口茶,搖搖頭:“還差很遠。”
顧錦時點點頭,看出謝敬之沒有談的,很有自知之明地住了口,眼睛垂下來盯著杯子里漾的水,兩人一時無話,各自想各自的心事。謝敬之坐在對面,沉默很久,忽然低笑一聲,慵懶地直了直子,將胳膊支在桌面上:“來,讓我猜猜,你這會是在想我,還是在想工作?”
顧錦時抬起眼睛:“那你猜的結果是什麼?”
謝敬之很篤定道:“想我。”
顧錦時笑了一下:“我在想你今天找我到底是想說什麼,現在可以確定來者不善了,看來你靜心靜的效果很不好,今兒是打算給自己找場子的嗎?”
謝敬之道:“如果是呢?”
顧錦時一挑眉:“橫豎錯在我這邊,我對不起你,你想怎麼樣,我都接著唄。”
“顧錦時,”謝敬之輕笑著搖搖頭:“到現在你都不知道我的畫室在哪,不知道我那幅畫拍了多錢,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報的駕校,不知道我幾號從四川回來,但偏偏你是我朋友,甚至……你是我想娶的妻子。”
顧錦時:“……很抱歉。”
謝敬之搖搖頭:“你不用抱歉,我的亡妻做的事和你一樣,也不知道我在東山上的宅子在哪,不知道我平素往切的知都是誰,但是因為我對從沒抱有希,所以覺得一直都很好。在我因為玷污你的清白而打定主意要娶你的時候,我曾經也希你能像一樣,做個知禮守節的夫人,除了責任的事,不要過多干涉我的生活,從這一方面來說,你做得簡直太好了,好的超出我預料。”
服務生在此時端來了先前點好的菜,品相致地擺在兩人之間,服務生上菜的作打破了兩人之間微微有些劍拔弩張的對話氣氛,顧錦時利用這個機會了口氣,心一橫,抬頭直視他的眼睛,故作謙虛地點頭:“過獎過獎。”
“我并沒有在夸獎你。”謝敬之卻毫不客氣:“你問我打算把季揚怎麼辦,我倒想問問你,你打算把我怎麼辦?”
顧錦時把他的話原封不地奉還回去:“你是能讓我打算的人嗎?”
謝敬之搖頭:“不是。”
顧錦時一聳肩:“那不就得了,既然我們彼此都不是可以按對方計劃走的人,那這個問題還有什麼意義呢?”
謝敬之贊同地“嗯”了一聲:“的確沒有意義。”沉默了一陣,他又慢慢嘆了口氣:“我在四川得到一個消息,我可能有一個能回到謝府的機會。”
顧錦時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謝敬之又重復了一遍:“我可能有一個能回到謝府的機會。”
顧錦時不可思議地反問:“回到謝府?你是說,你能回到一千五百年前?”
謝敬之點點頭:“對,如果我愿意,我能回到一千五百年前。”
顧錦時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定了定神,盡力從這片空白中找回自己的理智:“那你的打算是什麼呢?”
謝敬之道:“我還沒有做好決定。”
顧錦時想對他微笑,憋了好久,才勉強挑了一下角:“事關重大,的確應該好好考慮。”
謝敬之盯著的眼睛,問道:“你希我怎麼樣呢?”
顧錦時做了個深呼吸:“你看,我們永遠不知道是太先升起還是意外先來臨,計劃趕不上變化,今日之前,我從來沒有相信過,你有一天還能回去。”
謝敬之模糊地微笑了一下:“我也沒有相信過。”
顧錦時對著一桌子菜胃口全無,一杯接一杯的喝茶,掩飾自己心里巨變的緒,謝敬之看著的作,心里所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緒忽然被安,竟然抑制不住地開始微笑,語氣溫和地喚了一聲:“阿錦,我忽然發現,我其實從來沒有了解過你。”
顧錦時抬頭看他:“什麼?”
謝敬之向后仰了仰,倚在椅背上:“我們從來沒有互相了解過,只是都在按照自己所需要的那個人來對對方提要求罷了。”
就像你不了解那場拍賣會對我意味著什麼,我也從來無法想象工作在你心里占據了什麼地位,我希你能像我的亡妻的一樣,可是當你真正做到了,我又覺得接不能。現在我看著你,居然完全不知道你平日喜好什麼,當我們還住在一起的時候,我每天給你做菜,做了那麼久,居然依然不知道什麼是你吃的,什麼是你不吃的。
就像你始終不知道我的畫室在哪,不知道我為什麼癡迷于丹青,我下意識地覺得你應該理解我的一切,或許在我們對方心里,都希對方能更多地容忍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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