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和離后，每次見到前妻，都是一副雍容華貴、高不可攀的模樣，謝蘊險些忘了，眼前這不甚講理甚至一團孩子氣的人，才是他記憶中的姬玉瑤。

他不由得放輕了聲音，致歉道：“讓殿下驚，是臣的不是。”

姬玉瑤只當他在說場面話，不予理會，掙扎著要起。一雙大手扶起，不容分說將人背起來往前走。

暮迅速合圍過來，又是在寂靜山林里，所有的安全被極限在二人所的方寸之地，姬玉瑤不由得摟謝蘊肩膀，他腳下倏地頓住。

“殿下，臣迷路了。”

“什麼？！”

姬玉瑤錯愕，須臾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先是慌，隨即幸災樂禍，曼聲嗤諷：“本宮以為太傅大人博古通今、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與本宮這樣不學無、縱聲的人不同，想不到也有今日？”

謝蘊無言以對，待嗤笑過后，才無奈地喊了一聲：“殿下。”

姬玉瑤明白了他這一聲的言外之意，他們如今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謝蘊迷路了，也不好過。

明月高懸，勉強能視，林間時有飛鳥掠過，從林中猛地竄出，行如鬼魅。

姬玉瑤大氣都不敢出，后背傷口著，痛得直輕哼。

謝蘊這才想起穿著，在一空地停了下來，下外袍，背對著：“夜天涼，殿下將就將就，先將換下來。”

姬玉瑤并不想接，但在上實在難，只好拋棄見，嫌棄地把謝蘊外袍接過來。但肩背了傷，稍一彈就牽傷口，顧及前夫在側，只能忍痛。

正痛苦著，謝蘊接過手中的袍，道一聲“冒犯”后，繞到背后，就著月替姬玉瑤把褪下，再換上他的外袍。

因天暗看不真切，好幾次不留神到傷口，姬玉瑤卻恍若未覺。

想起今日宴上那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畫面，他和云氏，一看便是一路人。

許久，忽而輕笑一聲，帶著嘲諷：“想不到太傅大人這樣冷冷的人，如今也會伺候子穿了。”

謝蘊察覺到話里別有深意，避重就輕道：“是臣冒犯了。”

他站起：“臣送殿下回去。”

“不必了！”姬玉瑤松開他的手，“本宮當初嫁你也是為了利益，你對我亦從未有過誼，既看不慣本宮的做派，何必要來！你不來本宮也死不了，要不是你不認路，我說不定早就出去了，你就是故意的！”

越說越難，越扯越遠：“當年我也想過要做個好妻子，你不喜歡我縱聲，不喜歡我與那些樂師往來，你自己不也跟個冰垛子一樣，我堂堂一個公主，金尊玉貴的，憑何不能貪圖樂？”

謝蘊靜靜聽著，既無奈又酸。

他們婚時他方及冠，自訓導不得溺于外，但姬玉瑤和溫婉的外表不一樣，樂時毫不節制，在房中時更是稱得上大膽，他本以為無人能夠搖自己心志，后來漸漸食髓知味，置自小所克己的教誨不顧，被帶著一道沉迷。

他們是夫妻，沉迷便沉迷罷。

但時日漸長，謝蘊才發覺不僅在他跟前如此，與那些樂師也往來切，甚至多次在外過夜，就連孕期也不安分。

打破了他多年的克制和忌，讓他甘心墮落被l驅使，他不愿承認自己在妒忌，開始冷落姬玉瑤。

但數月后他們的長子出生了。

孩子眼睛像，薄隨了他，那一刻看著姬玉瑤懷抱稚子，總是驕矜散漫的眼里無比溫，謝蘊的心再度變得。

那是他的妻，他的孩子，只要今后好好的，從前那些他可以當做并未發生，會學著做個溫的夫婿。

那幾個月是他們最和睦的一段時間，甚至比新婚燕爾時還好。

但他沒想到這琴瑟和鳴只維持了短短四個月，姬玉瑤開始坐不住，甚至多次不顧稚子生病，也要出去同樂師們徹夜作樂，對孩子更是關心甚，全然不像一個母親。

謝蘊只覺自己摒棄自所訓導，同共沉淪的行為著實可笑，心再度冷了下來，從此一直宿在書房。

對于長子，他仍舊上心，但那孩子不單五越來越像他母親，子也越發相像。

表面溫雅，但一反骨。

他不愿看到謝泠舟被其母影響，將來為和生母一樣的紈绔子弟，因而對他的要求頗為嚴厲，到了苛責的地步。

這進一步加大了他與姬玉瑤的矛盾，到謝泠舟四五歲時，已是不可挽回，彼時姬玉瑤的兄長在朝中站穩腳跟，謝家亦嗅到皇族打世族的風氣，變得中立。

的兄長不再需要謝家，他亦不愿被所困，想擺那致命的失控。

十幾年過去，朝堂上的紛爭和利益權衡謝蘊已記不清，唯獨記得和離時表面平靜，實則心有如剜般的痛楚。

以及過后雖空落卻踏實的覺。

謝蘊兀自沉默著，姬玉瑤卻仍在滔滔不絕地控訴：“連帶著我生的兒子你也不喜，團哥兒哪一樣不比別家公子出挑？！”

“本宮一個公主若像個尋常婦人那樣圍著夫婿孩子打轉，傳出去面何存？再說，當年我和那些樂師只是見見面，連他們的手都沒過，本宮想要多男子沒有？我只有你一個，你還在福中不知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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