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夜里，在夢里哭的一塌糊涂，顧朝問怎麼了沒有說。其實是夢見爺爺了。

準確來說是夢到了爺爺臨終前。他肝癌晚期，躺在病床上，醫生下達了病危通知。家里的人都在，忠叔哭了，和顧朝接到消息急忙從A城趕過來。

看到他第一眼，心想他瘦了好多啊。其實早就了解過肝癌晚期痛苦的治療后是已經無法正常進食了。他大概跟初遇還有初澤文代完了，把大家都趕出去只留忠叔和顧朝在里面。不知道說了什麼，后來顧朝也沒有告訴。

沒過多久，顧朝出來。老爺子發了脾氣，讓其他人都回去。只留初夏一個人在旁邊陪著他。其他人本來不肯，但是看老人家堅持，猶猶豫豫的住進了醫院附近的酒店里。

那個晚上天上星星很亮，老爺子看了一眼窗外說明天天氣肯定很好。可能是回返照，他的神倒是比之前好了許多。

初夏坐在病床邊忍著心中酸楚，點了點頭：“是，后天星星也會很亮。您一定要看看。”

初老爺子笑了下：“這麼亮的星星看一回就行了。”

他爺孫二人格很像，都不怎麼擅長表達自己的。一時之間，竟然冷清了下來。

初老爺子虛弱的歪在枕頭上，艱難的吸著氧，看著初夏冒出一句：“夏夏，要好好過日子。”

初夏抖了抖，眼眶紅的要命：“爺爺我會的。”

初老爺子小幅度的點了下頭：“你是大姑娘了……”

他說完這句話，像是累極又像是卸下了什麼負擔靠著枕頭輕輕睡著了。

初夏慌的不行，詢問了守在門外的醫生，醫生表示暫時沒有大礙之后才放下心來。

病房里只有爺爺和兩個人。夜風把白的床簾吹的輕舞，來去。捂著臉，沉溺在懼怕與對自己的厭惡中。為什麼那麼笨？為什麼不懂得討人歡喜？多說幾句再多說幾句，讓他安心離開。

唯一對好的一個人就要走了，為什麼就不會正常表達對他的不舍？快說呀，不說就沒機會啦。不說的話，這輩子就再也不能說話啦。他要死了，他要離開了，永永遠遠都不能再見面了！

眼里蓄著淚水，趴在他的床邊哭泣。

后半夜的時候，初老爺子的況突然急轉直下。初夏一開始聽到機響的時候，眼神還是茫然的。醫生護士從外面沖進來查看他的況，拿出一針給他注了一支針劑。

初老爺子手腳微微舉起，在病床上搐掙扎，床邊機混的嗶嗶響，場面混的像場戲劇的草率收尾。

醫生一臉沉重的對初夏說：“初小姐，老先生的況已經不行的，我們剛剛給他注了一支針劑還能讓他撐一段時間，你快點把家人都喊過來吧。”

初夏失魂落魄的看著床上越來越虛弱的初老爺子，急促的呼吸了幾下，低低的拜托醫生幫忙打電話通知一下。

初老爺子逐漸安靜，護士醫生們出了病房。初夏耳邊好像有一面鼓，雜無章的敲著，鼓點越來越快它催促快些快些再快些。

初夏半跪在床邊，握住初老爺子的手，眼淚流下來了，緒有些失控：“爺爺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死。我好害怕，你不要扔下我一個人，求求你……”

初老爺子的神已經恍惚，他轉過頭看著痛哭流涕的初夏，沒有一點反應。他的眼神麻木，好像已經什麼都不記得。

初夏的心一一的發疼，使勁咬牙齒才抑住間的哭聲。

初老爺子生命征越來越弱，這時候他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突然抓住初夏的手腕，他的眼睛里重新煥發了彩。

他激又艱難的對說：“雪兒，你終于來看爸爸了！你原諒爸爸了嗎？對不起，對不起，你跟媽媽過的還好嗎？帶我走吧，我們一家人要一直在一起……帶我走吧，幾十年了，爸爸從來沒有忘記過你啊！”

“雪兒，雪兒快過來，你還在怪爸爸吧。不要哭啦，爸爸會永遠保護好你的，你是我最的寶貝。雪兒……雪兒……”

他聲聲雪兒，語氣急切又慌張。彌留之際，他錯把初夏認了自己早幺的兒。或許并不是這一時，他的心里一直把初夏當做初新雪。

初夏蒼涼了笑了笑，仰頭掉了眼睛上的淚水。

所有的都是給初新雪的，與并沒有關系。是個活著的人偶娃娃，是個愧疚的寄托品。活著的這二十幾年，與本人并沒有關系。

母親說的對，是個卑劣的竊者，拙鈍的傀儡人。應該活在暗里小心避忌，癡心妄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只會得來一場嘲笑。

或許也曾天真的有過希翼，而現實只會一遍遍的將嘲弄。

的臉上重新出現那種冷凝又漠然的表。

老人還攥著的手，并沒有甩開。咬著牙，將一腔絕憋回去。回憶著曾經看過的初新雪的照片，微微彎下腰，出一個笑容。

在焦慮的老人耳邊輕輕的說：“是我，爸爸。”

“我來接你了，我們一起回家。”

回家。老人臉上出向往的笑容，他在口舌間咀嚼這兩個字，在愿實現的心滿意足里離開了人世。

爾后初家人聽到消息趕到，病房里糟糟的，有人痛哭有人談。初夏背對著床，背對著一切喧囂，看著窗外，看著天從濃墨到驟亮，天邊一片的滲一般的紅。

初夏沒有哭，臉上是淡漠冷凝的表。看著太從高樓大廈里躍起，高高掛上天空。看著，一個黑暗的世界漸漸從沉寂開始變得吵鬧起來。

心里只有一個念頭。爺爺沒有說錯，真是個好天氣。

那個時候的心沒有辦法跟別人講，所以沒有把夢的容告訴顧朝。在夢里拋去一切理智和是非，哭的這麼慘。原來那個時候痛苦的復雜緒里，那麼悲傷。現在才曉得。

在初老爺子的最后關頭，第一次主的承認了自己的傀儡份。就是那個時候決定一定要毀掉這樣的初夏。但是那時為“初新雪”并不是認命或者是破罐破摔。而是選擇回報爺爺的一種方式。

人就是這麼奇怪的生，理智認為是錯的事，卻驅使你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