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鹿水居，常燈的耳朵還在發熱。

車停穩，看也沒看邊這人，逃也似的抱著懷里打包的甜品率先進了屋，沖著屋里喊了一聲：“柏叔。”

柏叔在玄關接過常燈遞過來的包裝盒，滿臉慈地看著一前一后進來的兩人，孩臉比平時多了幾分紅潤，雙眼亮晶晶的，跟在后面的男人還是那副冷淡又隨意的樣子，視線偶爾落在常燈上，腳尖將那雙姜黃的拖鞋往孩腳邊踢了踢，兩人之間流出一難以言說的默契。

柏叔看在眼里，心里樂開了花。

“柏叔。”常燈換好鞋，模樣安和恬靜，指了指他手里的東西，是特意打包的一份紅豆沙，“你嘗嘗好不好吃。”

“哎。”柏叔笑瞇瞇的，又囑咐，“夫人，您的中藥溫著呢，現在喝？”

“好，謝謝柏叔。”

敖瑞瑞給帶回來的中藥，平時放在冰箱里，喝的時候拿出來溫一溫，柏叔對的事上心，替記著喝藥的日子，不用常燈說，就提前準備好。

常燈跟著去廚房取藥，黑乎乎的藥裝了一整碗，溫度正適宜，聞著一苦味，盯著看了看，閉著眼一口氣全喝了。

口腔里都是干苦的味道，常燈，秀氣的眉因返上來的苦氣蹙了蹙。

“喝的什麼藥？”

聲音傳耳朵的瞬間，里被塞了一顆話梅。

酸甜的滋味逐漸蔓延，將常燈拯救回來，雙手還捧著碗，視線從男人的眸子移開，一邊嚼著里的東西，一邊將碗沖洗干凈。

聞柏崇似乎沒等回答，倚著冰箱，拎著一袋藥仔細打量。

“天天喝？”他觀察了半天，又問。

“不是。”常燈沒往那走，趿著拖鞋去看小金魚，“三天喝一包。”

兩條蘭壽許是吃飽喝足，在魚缸里表演雜技，一條上下翻騰，一條轉著圈似的想咬自己的尾，見常燈湊近，都往這邊湊，黑黝黝的眼珠子瞪得圓。

常燈彎腰，手掌撐在膝蓋上，眼睛稍彎。

金魚似乎知道心不錯，兩顆腦袋湊在一起，搖頭晃腦地也盯著看。

常燈被它們這稽的模樣逗笑，指尖隔著玻璃輕輕點了點。

一人二魚正相融洽呢，魚缸被突如其來的輕扣震了兩下。

蘭壽炸了似的竄，在水里左右游，然后一頭扎進最大的那棵水草里，只留兩條寬大的尾隨著水波擺。

常燈：“……”

頗無語，往旁邊瞅了一眼。

罪魁禍首單手搭在魚缸上沿，角掛著笑意，還裝模作樣地點評：“膽子這麼小，跟它主人一樣。”

這話，就是在涵了。

常燈冷哼出聲，不睬他，繼續逗魚，想把它們回來。

沒用。

金魚還是躲著，連也不理。

聞柏崇沒有見好就收，反而笑得更開心，也彎腰湊在魚缸前看：“看看你養的魚，都不敢見人。”

“是你太可怕了吧。”常燈瞥他一眼，“剛才還好好的，你一來就嚇人。”

“哦——”男人尾音拉長，挑了挑眉，“原來它們這是區別對待啊，骨頭，你是不是背地里和它們說我壞話了？”

常燈：“……”

服了，收回視線，扔下一句：“你走開。”

“你再說？”他將胳膊搭在肩膀上，手臉，“你養不好魚還怪我了？”

“我的魚都不敢過來了。”常燈抱怨，“你先走開。”

“膽小鬼養的膽小魚。”

聞柏崇輕笑，沒再逗，了把常燈的腦袋，轉慢悠悠地往樓上去。

果不其然，男人一走，金魚似乎察覺到危險解除，立馬湊了過來，湊在缸壁前搖頭晃腦。

“你們啊。”常燈等余里那道影消失不見，才虛空點點金魚的腦袋，吐槽道，“你們把我的臉都丟了知不知道，怕他做什麼，下次看見他，就張嚇唬他，他才不敢對你們怎麼樣，我給你們撐腰。”

金魚似懂非懂，尾晃得更歡。

常燈繼續灌輸“知識”：“還說我審不行，他還給你們取這麼難聽的名字呢，也不知道到底誰審不行……”

絮絮叨叨半天，聲音落下后，突然發現柏叔的細微聲響已經聽不見，整個空間靜得厲害，背后似乎有焦灼的視線。

接著便是一聲輕哂，音再悉不過了。

常燈作頓住，轉時果然撞進那雙漆黑閃著笑意的眸子。

聞柏崇站在樓梯拐角，雙手撐著欄桿往下看，見過來，眉峰抬了抬，說：“別停啊，你繼續教。”

“……”

不知他站那多久了，又聽到了多。

誰知道這爺這麼無聊，明明上樓了，還特意殺個回馬槍，就為了懟兩句。

常燈撇撇，看了眼魚缸里蠢萌蠢萌的蘭壽，也沒了心思，無聲嘆了口氣，轉往樓上去。

路過聞柏崇時，他換了方向，環著雙臂靠在欄桿上凝著看，角起弧度，語氣調侃：“還說沒跟你的魚說我壞話？”

常燈理虧，但也沒示弱，腰桿直回看過去：“那又怎樣？誰讓你嚇我的魚。”

“你沒挑唆它們嚇我？”

常燈鼻子：“不行嗎？而且……你又不怕它們，蘭壽這麼可，能嚇著你？”

“可？”聞柏崇低頭睨，“小丑魚哪里可了？”

常燈還記著他給蘭壽取名為丑小七和丑小八，現在又在嘲笑養的魚丑，更看他不順眼，抬腳踹他小，然后立馬往房間跑，沒去看后人什麼臉。

“嘖。”聞柏崇目送孩遠去的背影，慢悠悠地跟上去，“說不過就手，膽子真是了。”

*

周六是第一次給韓老先生畫畫的日子。

常燈已經提前做了準備，采買了繪畫工，還拿著手機里僅有的一張人圖練了手，就是和聞柏崇吃飯時抓拍的那張照片。

畫了兩幅，手十分稔，都在臺的畫板下。

照例是明遙帶過去，兩人抵達韓老先生家時是下午兩點。

老先生神抖擻，午飯后小憩了一會兒，見們過來，眉目慈和。

常燈支了畫架，著素描筆勾勒線條。

考慮到老人家久坐不好，中間休息了半個小時，一幅畫畫了三個小時，整廓十分清晰。

常燈取下稿紙，遞給韓老先生看，執筆的手腕輕輕了，活絡著，減緩酸意。

“不錯不錯。”韓老先生似乎很滿意，盯著畫像左右觀著，“小閨啊，你這畫法是誰教的？”

常燈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安靜地笑了笑，回：“上學時專業是這個，自己慢慢索的。”

“畫工不錯。”韓老先生點頭，抬眼看，“年紀輕輕就能這麼沉穩的不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