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麼多沒別的意思,我不是不幫你,但我覺得對你的幫助也就到此為止了,趙小姐是真的可憐啊周醫生,所以我希你能想清楚為什麼去找,到底是因為面子還是因為,
如果是因為面子,我勸你放過吧,讓也找個好歸宿,如果是因為,你們那座城市也不大,真心要找,總能找到的。”
“真心要找總能找到。”
三年后的周榮坐在公車里喃喃自語,著山路的顛簸,心里一片蒼涼。
“你回家探親吶?”一直沉默的公車司機開口了,終點站快到了,可他從后視鏡里看到那男人還沉浸在思緒中,淚流滿面,
他再一次斷定這是一個盡磨難的可憐人。
“嗯,看我母親。”男人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匆匆抹掉眼淚,沖他客氣地笑一下。
“哦……”司機師傅點點頭,將車開進站臺,“到啦!下車吧!好好孝敬老娘噢!”
第24章 母親
“誒這誰呀這是?咋沒看到過呢?”
“你啥眼神兒啊!這不老娟子的兒子麼!”
“哦……老娟子兒子啊,都十幾年沒回來了吧?還以為死外邊兒了呢!”
“哼,十幾年不回來盡孝,和死了有啥區別?”
晚飯后幾個上了年紀的婦搬著板凳圍在村口的電線桿子底下乘涼,一把扇一張,路過的狗都得敗名裂。
們竊竊私語著目送那個背包的男人緩慢地沿著土坡往上走,昏暗的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土坡兩旁都是破舊的木門和柵欄,條件好點兒的人家裝了鐵門,還安了門鈴,家家戶戶門口都臥著一只或兩只土狗,用鐵鏈拴著,熱得躺在地上吐舌頭,稍微盡職盡責一點兒的會沖著他狂吠兩聲,看他走過去了就又蔫頭耷腦地趴回地上去了。
他的確太久沒回來了,但依舊門路地找到了自己年時的家,三年前他剛回來就馬不停蹄地在市區買了房和車,可三年來他一次都沒回過這個家,
他發誓一輩子都不回來的。
可今天怎麼突然回來了呢?他也不知道,都說人無助的時候就會想念母親,他想自己終究是沒能幸免吧。
他家的門還是木門,他料到那老太太是舍不得花錢裝鐵門的,但他沒料到連門神像都沒換過,門上著的秦瓊和尉遲恭兩位大將早已被風吹日曬得面目全非,比冤死鬼都凄慘。
他輕輕叩了叩門,可轉念一想大門和他家的平房還隔著一個院子,老太太不一定聽得到,于是雙手用力一推,那破木門就吱呀吱呀慘著打開了。
沒變,一一毫都沒變,這比翻天覆地的變化還令人震驚,
院子左手邊是用木柵欄圍出來的旱廁,蒼蠅嗡嗡嗡地飛,一惡臭撲鼻而來,右邊是磚砌的舍,里面傳來嘰嘰咕咕的聲,而離他最近的地方是一口小小的井,
其實井里早沒水了,但他小時候就喜歡趴在井邊往里看,尋思會不會有水鬼把他拖下去,可又怕又想看,有時候還會對著里面喊兩嗓子,聽到回聲就趕跑得遠遠的,
井邊圍著一堆碎石頭,他到現在都沒搞清楚這些石頭是派什麼用場的,但他盯著腳下這些尖銳的形狀,一些早已被他忘的畫面如利刃般猛地刺進他的腦海,
那是幾幾年來著,他記不清了,但他記得他當時還很小,因為這口小小的井剛好可以擋住他蜷的,
那也是一個夏日的傍晚,村口的路燈亮著,他家的煤油燈也亮著,母親凄慘尖厲的哭聲斷斷續續從房里傳來,還夾雜著男人不堪耳的辱罵,
那男人是班里一個同學的爸爸,他那段時間一直來,一開始是帶著他被壞眼睛的兒子來吵,后來就是他一個人來,也不吵,但一進來就拉著母親的手往房里拖,
每一次周榮都會躲在井邊不敢進去,他不懂男之事,他就是本能地害怕,因為那個同學的眼睛就是他用井邊的尖石子壞的,其實也沒到眼珠,只是在眼角附近劃了很深的一道口子,因為那同學罵他是沒爹的野種,罵他母親在上海做。
他為什麼會對這一天印象深刻呢?因為他記得那男人這天出來得很晚,走過他邊的時候故意朝他上踢了一腳土,還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后腦勺,笑嘻嘻地跟他說:“臭小子,你媽不錯,生過孩子水還這麼多,唉,誰讓叔叔我心呢,反正小強的傷也不重,這事就算翻篇兒了吧!”
一切都是這麼清晰,清晰得像用 DVD 拍下來的一樣,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多年他一次都沒想起來過呢?為什麼隔了半輩子想忘的還是沒忘掉呢?
人總是記住想記住的,忘記想忘記的,
可大腦比人有良心,該你記住的,一一毫都別想忘。
三十七歲的周榮到巨大的悲涼和無助,他十八歲離家,十九年后歸家,進門的一瞬間想起的不是母親的殘忍,而是他自己的殘忍。
殘忍,他不是第一次聽到別人這麼形容他,他記得當年他抓住張鈺出軌的證據,把那些不堪目的視頻放在家里的投影屏上滾播放,叼著煙好整以暇地坐在沙發上看戲,
妻子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看他,再看看投影屏上自己紅的臉和順著角往下淌的口水,
“表不錯,你適合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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