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一旁手搭在膝蓋上，抬頭看了眼江歲，見已是淚眼汪汪的了。

“歲丫頭從前多皮多鬧騰啊，也就這幾年，是給錘煉的沉靜了下來，看了更讓人心疼。”

說著王還了下江歲的碎發，“好在這丫頭也爭氣，學習上沒多大影響，也上了大學，現在還把你帶回來了，你阿姨和外婆也能瞑目了。”

說到這里，王好像突然又想起什麼。

笑起來說道：“你們小時候啊，我們大人們都討論過，讓你小子給我們歲丫頭做上門婿呢，反正你也是在們家長大的，水不流外人田嘛！沒想到你祖家竟是個家大業大的，你走后啊再沒人敢想這個事了。”

江歲含著霧氣眼睛瞪忽然瞪圓了，震驚道：“還有這事兒呢？我怎麼沒聽說過？”

斯年卻低下頭，角輕輕勾起。

曾經是有這個事兒的，他也是無意間聽大人們聊天提起過，所以從那個時候起，他就懵懵懂懂地把江歲看的有些不同。

王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江歲的手，笑道：“小子走之前，你才多大？你懂什麼，誰會跟你說這個？后來小子走了，也就都知道這事兒怕是不了，也就再沒人提起了。”

江歲努，暗暗在心里嘆還真是世事無常。

如果斯年那時沒有走，他可能早就了的養夫了吧？

“哈哈……”

想到這里，江歲就沒忍住又笑出聲來。

斯年看了江歲一眼，這丫頭一會兒要哭，一會兒又開始笑，晴不定地像個孩子。

察覺到斯年的目，江歲強忍著收了笑。

兩人又和王聊了一會兒，王起要離開，江歲也一起，將王送回了隔壁院子。

江歲回來的時候，斯年剛剛從廚房走出來。

他去廚房查看了一下，現在這里缺東西，本就沒法開火做飯。

他也不知道，如果他今天沒有連夜乘高鐵趕回來，江歲一個人這幾天要怎麼生活？

一個人挨凍孤獨地過春節？

去年的這個時候，是不是也這樣過的？

想想就夠讓他心疼的了。

“歲歲，我看我們要出去吃個午飯，然后再采購點生活品了。”

“好的，養夫先生！”

江歲心好的把心里話順口就說了出來。

聞言，斯年愣了一下，然后皺眉。

他用最溫的語氣慢悠悠地對江歲說：“皮了？”

江歲“呵呵”笑著躲過他，跑進衛生間，關門前對斯年說：“養夫先生，等我一下，一會兒就好哦！”

斯年看著衛生間門被關上，站在原地搖頭失笑。

可漸漸的他臉上的笑容也斂了下去。

如果過去的事，他有的選擇，他倒是寧愿留在這個小地方，做的養夫。

況且江歲的心思他又怎麼會不懂呢？

只是現在，他們兩個人想要在一起，也沒有那麼容易。

他要考慮的太多了。

他背負的太多，上的枷鎖也太多，而也吃了太多的苦，他不想和他在一起還要再繼續吃苦，他舍不得。

所以年夜那天，他才阻止把那些話說出來。

而且表心意的話，他也不想由的小丫頭先說出來。

這些本就應該由男人來做的，可他現在還不能。

這天的午后，江歲和斯年兩人在小院附近的面館吃了面，然后江歲又帶著斯年在周圍逛了逛，看一看錦城這些年的變化。

最后兩人又到超市里買了些吃的用的帶回去。

隆冬時節，北方的黑夜似乎來的特別早。

兩人到家的時候，時間不過才四點一刻，主屋的玻璃窗上已經布上了一層霧氣，屋子里的地暖溫度上來了。

江歲進了門，了鞋就著腳走在地板上，將買來的食用品一起送進廚房里。

斯年在后面跟進來，忙把江歲的拖鞋提進來，放在腳邊，提醒：“拖鞋先穿上，孩子不要著涼了！”

江歲把許久不用的冰箱上電，又將食一樣一樣往冰箱里送，語氣滿不在意：“沒事兒，地上不涼，你覺一下，是溫的。”

斯年蹲下，還真用手背在地面上試了一下溫度。

隨后斯年一只手拿起他剛剛給江歲放在地上的拖鞋，一只手握上江歲的腳踝。

腳踝上突然傳來溫熱的，江歲整個人都僵住。

“抬腳。”

斯年低沉的嗓音從邊傳來。

江歲木訥地隨著斯年手上的力道抬起腳，帶著點點溫度的棉拖鞋就從小巧的腳尖上套進來，腳掌瞬間就覺得暖暖的。

斯年的作很輕，給江歲把一雙棉拖鞋都穿好后，才慢慢起。

他看著還在發愣的江歲，語氣悠悠地說：“北方寒氣重，地板是溫的也要穿拖鞋，不然寒肚子疼就晚了。”

他怎麼又提這茬啊？

江歲有些窘迫。

又朝他吐吐舌頭，調皮地笑說：“這不是還有你嗎？你還能讓我著涼？畢竟你家是住大海的，管的夠寬。”

然后故意抬起了一只腳給斯年看。

斯年無奈搖頭，從江歲手上接過沒整理完的食，繼續往冰箱里整理。

江歲也從袋子里拿出買來的水果，清洗了分類裝好小袋子，這是明天掃墓要帶給媽媽和外婆的水果。

晚上江歲拿了一套床品送到斯年房間里。

這間屋子是家里最小的一間，自從斯年走了以后一直都空著，屋里還放著他小時候睡的那張單人床。

江歲嫌小，讓斯年去睡母親的那間屋子，斯年卻執意不肯。

之前他打掃衛生的時候已經看過了，屬于他的這間屋子，似乎和他離開前沒有什麼大的變化。

帶玻璃門的柜子里還擺放著他之前手工做的機甲模型，墻上也依然留有他兒時的各種獎狀。

只不過有些區別的是，這些獎狀之前都是他直接在墻上的，而現在它們每張都被裱在了玻璃相框里。

“這些是你弄的？”斯年指著一面墻的相框問江歲。

江歲抖開床單被罩，看了一眼說：“我和媽媽一起弄的。”

斯年也手幫江歲套被子，江歲低著頭很認真地扯著被角，忽然聲音輕輕地說：“你應該知道的，你留下的這些榮譽，就是我這些年的力。”

即使后面這兩年再艱難也從沒想過放棄，因為他就是前進的方向。

斯年許是懂了江歲的意思，他聲音低啞地說了一句：“我很抱歉！”

江歲的手頓了一下，視線從被套上抬起看向斯年：“哥，你沒必要跟我道歉的，我的人生沒有到任何影響，可你呢？你有想過以后？”

斯年沉默，手上抖兩下被子，被套已經套好。

江歲想了一下，很認真地看著斯年問：“哥，你有沒有想過，換個環境，換一種生活。”

張了張，又輕聲說：“比如說出國？”

斯年看了江歲一會兒，移開視線。

這些他不是沒有想過，在江歲第一次跟他說一年后可能出國留學的時候，他就開始想了。

可現實就是，無論是從經濟上，還是其他方面，他都沒辦法離開。

他不能帶著污點走，那樣顯得他就像是一個逃兵。

斯年的眉頭漸漸皺，他忽然聲音沉沉地開口：“歲歲，你知道我……”

“哥，你不用說了！”

江歲卻突然打斷斯年，轉朝門口走去，臨開門前聲音低低地說：“我都知道，對不起，我不該問你的，很晚了，早點休息吧，明日還要早起。”

江歲一口氣說完，開門離開。

翌日一早，兩人都一黑打車上了北山。

這里有錦城最大歷史最悠久的公墓，江歲的媽媽和外公外婆都長眠在這里，只不過因為購買年限不同，外公外婆的墓地離口比較近，而媽媽的在一新開辟的區域。

兩人先去看了外公外婆，江歲擺了一份水果和花束在碑前，然后蹲在碑前開始和外婆嘀嘀咕咕。

趁著江歲訴說近況的功夫，斯年從管理借了水桶和抹布，將墓碑前前后后都洗了一遍。

末了，江歲起說：“外婆，我帶哥來看你了，你開心嗎？”

兩人離開去往江歲媽媽那里之前，斯年忽然在碑前跪下來，磕了個頭。

江歲有些不理解，但也沒問。

到江歲媽媽這里，兩個人還是如之前一樣，分工默默做自己的事。

只是在江歲和母親講訴自己的近況，才講了一點的時候，墓園管理員來走了江歲。

本來斯年要代替去的，可沒讓，所以就將斯年單獨留了下來。

到管理辦公室，江歲才知道，原來外公外婆的墓地已經使用超過二十年，需要續管理費了。

刷卡繳費的時候，江歲還想，幸好沒讓斯年來，可不想看見他尷尬。

重新回到墓地的時候，江歲遠遠就看見，斯年坐在他媽媽碑前，微微翕著。

忽然就停了腳步，站在原地沒有走近。

雖然離得遠，聽不見斯年在說什麼，但想他應該有很多話要說吧？

比如說解釋他為什麼一直沒回來，比如說他和是如何重逢的。

江歲遠遠地看了斯年很久。

許久后，他終于轉過跪在碑前也嗑了一個頭，然后他慢慢起，回頭正看到站在遠的江歲。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用口型問江歲：“你回來多久了？”

江歲朝他走過去，搖著頭答：“也沒多久，剛好看到你在給媽媽磕頭。其實你不用的，連我都沒有……”

“這是應該的！”斯年很快接話道。

為什麼應該？

是作為養子，還是別的？

江歲現在不想深究這個問題。

又蹲下，將有些倒下去的一束白扶好。

面前的黑花崗石墓碑已被斯年洗的，在下泛著耀眼的。

照片上的媽媽還在笑。

江歲在心里想：看到斯年很開心吧？那就保佑我和他都如愿以償吧，媽媽。

斯年又陪江歲呆了一會兒后兩人下山。

途中，斯年思考再三后突然問江歲：“后天春節，有沒有想過去京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