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帝沉默良久，忽看著裴琰笑了。

“太子，朕如今才知，你往日的溫馴都是裝出來的。”

太子說的固然可行，但嘉和帝卻不想冒那個險。

萬一其中出了什麼變故，涼州真的落賊手，他這一世的英名也就算搭進去了。

還不如眼下這般自欺欺人，至史書上記載的是他用了良將，為百姓掙得安寧。

至于這良將有沒有為禍一方，欺凌百姓，史書上就算點評，也只會說他被蒙蔽了。

但嘉和帝對太子這樣凌厲的手段卻很滿意。

等他死后，太子可以這麼做，做了他在天有靈也快活，做不，那也是裴琰臭萬年，他最多落個識人不清，立錯儲君的污名。

“太子想要什麼嘉賞嗎？”

嘉和帝心頗好，便問裴琰。

裴琰猶豫片刻，垂眸道：“回父皇，兒臣在初春的賞花宴上見過一眼姜史家的次，心甚悅之，希陛下能賜予兒臣做侍妾。”

這個時候要姜姝儀做太子妃肯定是不可行的，但裴琰知道姜姝儀在母家過得不好，他必須要把人接到邊才放心。

嘉和帝對姜史本沒幾分印象，只是沒想到裴琰會有這個請求。

他今年十五歲，賜侍妾倒也說得過去，可他平日明明一本正經，服侍的都是太監，竟然會開口討要人？

嘉和帝今日實在是對這個兒子刮目相看，如果不是在宮里戒備森嚴，他都要懷疑是不是有人龍轉，貍貓換太子了。

他本就是好之人，自然不會因此斥責裴琰，反笑道：“好，琰兒是真長大了。”

*

裴琰忘了一件事。

他十五歲，姜姝儀比他小五歲，今年剛滿十歲。

嘉和帝再次召見裴琰時，滿眼的一言難盡。

“朕原本以為你是長大了。”

結果是長禽了。

嘉和帝雖沒有把后半句話說出來，可眼中流出的卻是這個意思。

那個小姑娘他見了，真真是人胚子，只是偌小的年歲，他都做不出這種禽之事。

裴琰：……

沉默片刻后，他著頭皮和父皇對視，語氣肅正道：“父皇明鑒，兒臣如今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很合眼緣，想把先放到邊，暫且養著。”

“如今”沒有別的意思。

“先”放到邊。

“暫且”養著。

嘉和帝皺眉又皺眉，最后嘆了口氣。

“父親畢竟在朝為，你明白嗎？”

裴琰：“......兒臣明白。”

嘉和帝：“你有分寸就好，你長這麼大，也沒向朕討過什麼，這次朕就允了你，以公主伴讀的名義召宮，讓跟在你邊。”

他是帝王，和皇子們是永遠是先君臣后父子，但到了這個年歲，也想跟兒子們敘敘天倫。

太子往日總是一不茍，恭順有余，親近不足，如今主暴癖好，何嘗不是一種示好。

嘉和帝應允，也算是回應太子今日的表態。

畢竟他所有的兒子里，使勁拉拉，的也不過裴琰一個了。

*

東宮的明德殿，一個穿襦，梳著雙鬟髻的小姑娘正坐在高高的太師椅上。

生得雕玉琢，一雙杏兒眼地盯對面桌案上的牛糕，顯然是垂涎已久。

旁邊服侍的宮人見狀，互相對視一眼，而后一個宮去把那碟糕點端了過來，笑著道：“姜姑娘想吃就吃吧。”

然而這小姑娘又搖搖頭，眨著水汪汪的眼睛看，語氣很是認真：“謝謝姐姐，可我不能吃宮里的東西。”

父親嫡母叮囑過，進宮后要守規矩，稍有行差踏錯，可能就會帶累全家。

小姑娘明顯很想吃，但又強忍著不吃，宮人們忍俊不。

“殿下仁德，姜姑娘不用這麼拘謹。”

姜姝儀這才怯怯地試探著問：“我，我不是要給六公主做伴讀嗎？為何到了東宮呀......”

宮人們也不知道，是前的人奉陛下旨意把人送來的。

正為難著不知如何回答，殿外在此時響起一聲：“太子殿下到——”

宮人們連忙帶著小姑娘從椅子上下來，小聲教要行禮。

姜姝儀是懂得禮儀的，只是有些張，竭力回憶著家中所教，正要屈膝行跪拜大禮，就被一道昆山玉碎般溫沉聽的嗓音打斷。

“姜姝儀。”

忽然被喚了名字，姜姝儀嚇得也顧不上行禮了，驀然抬頭，呆愣地看向太子。

好俊啊......

看見太子的一瞬間，腦中就冒出這句嘆 。

眉眼俊若天神，氣度更是高貴不容侵犯，可偏偏神卻很是溫和，過來那雙眼似是暖乎乎的清流溪水，讓人被溺斃都不舍得離開。

裴琰也在凝。

原來時的姜姝儀這麼乖巧可，這副呆呆傻傻，束手束腳的樣子，不知是在家中了多委屈。

怎麼就沒有早一些。

早到尚在襁褓中的時候，他會親自養育，不使一波折。

許多話不能當著宮人說，裴琰語氣不自覺變得溫緩沉，輕聲喚道：“你跟孤過來。”

姜姝儀還沉浸在被貌太子喚了一聲的懵怔中，直到被宮人悄悄推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連忙提追著太子殿下往寢殿去。

太子的寢殿極大。

至比的閨房大多了，而且擺設奢華，錦繡遍地，那張床榻看著就舒適，讓人很想躺上去打個滾兒。

裴琰見規規矩矩站著，眼神卻四瞟，不由得微微彎起角。

果然從小就機靈。

他如今無比想把人抱到懷里，進骨里，但此時此刻那麼做，未免太過禽。

裴琰在床邊坐下，等小姑娘看夠了，才把喚到眼前，垂眸緩聲問：“喜歡這里嗎？”

姜姝儀毫不猶豫地點頭：“喜歡！”

這麼好的宮殿，誰會不喜歡呀。

裴琰見眸發亮，沒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喜歡也不給你。”

姜姝儀：......

已經十歲了，不是三歲小孩，就算喜歡，也不會任到討要太子寢殿啊！

小姑娘滿臉寫著委屈冤枉，裴琰看著靈的眉眼，渾都著活人氣息，心中那抹沉重的痛總算稍稍緩解。

他溫聲補充：“不過可以讓你住。”

姜姝儀驚訝地抬起眼。

裴琰輕輕了溫熱的臉頰：“不是現在，你以后需得跟著孤讀書習字，等什麼時候能寫出一篇讓孤滿意的文章，孤就許你隨時隨刻來這里。”

姜姝儀越聽越不對勁，到最后微微睜大了眼，試圖解釋：“殿下是不是接錯人啦？臣是六公主的伴讀，不是殿下的伴讀呀！”

裴琰輕笑了聲，垂下眼睫，眸深邃：“沒有接錯，姜姝儀，你要記得，生生世世你都是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