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班公的底站就是紀蘭楨的家，足足一個半小時的車程。

一中所的位置在北城區，紀蘭楨家在南區附近，相當于是了這座并不繁華的小城。從稀落的燈到怪陸離的市中心，再由繁華變寥落的人間煙火。

當車子停穩之后，車廂里的人統統都站起來，你擁我地爭著出這輛公，大家都爭著想要快點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馬不停蹄趕回家去疏散忙碌一天的疲倦。

而就在人擁中，紀蘭楨猛然發現鄭麒不見了。

本來他應該很好找，校服雖然沒穿，卻是很高的個子，人群中相當鶴立群才對。

可是就找不到了。

紀蘭楨頓時有點慌，本來慢悠悠拉在人群之后只等其他人先走，此刻卻是極力撥開人群拼命往前湊。

個子雖小但并不靈活，在人群里像是冬天被凝固住的晶，使著力氣就是不得勁也穿不過人墻卻還是拼命向前沖。

就在這時候，一只大手從天而降提著輕而易舉帶剝離人群。

鄭麒悠優地抓著箱托在一旁，他是沒位置的所以下車早，自己就站在路邊等紀蘭楨，沒想到卻目睹了紀蘭楨車的全程。

怎麼說呢，除了學習出點，其他方面好像看起來異常有那麼點......笨。

——不過笨得可。

“是在找我？”

見紀蘭楨雙手撐膝氣吁吁的模樣，鄭麒忽然笑起來。笑意襯著人間煙火的彩絢爛，仿佛是從中漾開似的，一圈圈漣漪從燈面上擴散，把誰心里的一方春水都暈得溫。

怎麼搞的，紀蘭楨捂著心口，心臟比剛才跳的還要厲害。

“考試難嗎？”鄭麒邊走邊問。

今年冬天著實不冷，寒冬里的風刮在臉上也不是小刀割面，反而黃的照映下還有點暖意融融。

卷子是有難度的，照實說了，并著重和他討論了一下數學題目，另外就順便說了一些學校里的事。

鄭麒都很認真地聽著，偶爾幾句。吳定國常常會把筆記本連帶學校里的消息捎給他，所以基本都知曉的。

小巷街道窄而古舊，街道行人甚，唯一的靜就是風吹人家的燈籠。

兩人步子走得都很慢，但抵不過時間在流逝，等紀蘭楨回過神，路程已過了一半有余。

這期間基本都是在滔滔不絕，明明跟別人在一起的時候最善于做傾聽者了，結果一到鄭麒這兒就好像換了個邊。雖然戴著帽子看不見他的臉，但知道，他一直在聽。

“你今年，還會留在本地嗎？”特地挑了個話頭讓他說話，因為之前聽講鄭麒母親及小姨祖籍不在這邊，只是從爺爺輩搬過來的。

“會，”那聲音從一團霧氣中鉆出來，在冰冷稀薄的空氣中游弋，繼而鉆進耳朵里，“但我應該會跟李老板他們一起過，也留在燒烤店里。”

疑問在紀蘭楨的嚨爬升，但忍著沒有問出口。

鄭麒倒是很隨意：“樂樂每年過年要去姨夫那的，我都習慣了。”

這句話的意思是……他以前都是一個人過的年嗎？

紀蘭楨心里想著，口而出：“你要不要來我家過年？”話音剛落，緋紅就飛快爬上了的臉龐。

且別說要會鄉下外婆家里了，這句話的意味就好像很有點明顯啊。

于是不待鄭麒有所回答，紀蘭楨便指著前方的紅綠燈，說：“拐個彎就是我家了。”

視線里的那個孩似乎有點小懊喪，鄭麒通過街道兩邊的玻璃櫥窗看到的紀蘭楨，頭微微屈著連頭發也知曉主人害，為遮住了面龐的緋。鄭麒的笑意又從臉上浮現。

再過去了不久，路兩旁的風景陡然一轉，由還算整齊的街道轉而為居民樓。

紀蘭楨家所在的地方屬于老區，這邊暫時還未做過整修，因此多是低矮的老房。從兩側昏冥的燈下能看清各家門前都有空地，各自種著果蔬植等等。

原來，這就是紀蘭楨從小生長的地方啊。

雖說現在冬季，很多人家門前都是禿禿的，花盆里的植也多是禿枝；但鄭麒完全能想象得到，要是烈日當空，這里濃蔭瓜架，小孩子底下嬉戲，老人借著樹蔭乘涼，又會是怎樣一番盛景。

“以前那里有個藤椅秋千，夏天我就拿著書躲在邊上。”

紀蘭楨指了指里頭的一個院落。

在鄭麒眼前慢慢浮現出一個扎著雙球髻的小姑娘捧著書本在樹下搖頭晃腦讀書的樣子了。

由他們站著的位置往里數，倒數第二個亮燈的是紀蘭楨的家。

“我要回去了。”紀蘭楨這樣說著，卻沒有往前挪一步：“今天謝謝你。”

“嗯，去吧。”

鄭麒點點頭，看樣子是要目送紀蘭楨離開。

月穿了很厚的云層，灑在這異常安靜的院落人家里，如銀，而一切溫詩意。

他視線里那個孩背著大大的書包，一步一步走得慢走得認真，像是每一腳都要踩在游移的的脊背上。

一步…兩步…三步…忽地轉過頭，一雙圓圓的鹿兒眼猝不及防撞進他心底去了。

擺著手，眉眼彎彎的，一笑就出細米樣的白牙齒，說：

“拜拜。”

是站在里的。

他眼見紀蘭楨推開家門，鐵門上了年紀似乎有些生銹，發出“嘎啦”的刺響。

而屋人捕捉到了這一響，已經從屋子里迎了出來。

“今天怎麼這麼晚？外面冷，趕進來吧。我熬了點湯熱在鍋里，你剛好喝了暖一下子。”

影晃里有個穿圍的人三步并兩步走了出來，褪下紀蘭楨肩上的書包，而另外腳步蹣跚的男人從手里接過了行李箱。

看起來就是普普通通卻又異常溫暖的三口之家。

“別關燈——”是紀蘭楨的聲音。

有點蒼老的男聲音發出疑問：“怎麼了？”

“院子里的燈暫時別關嘛，亮亮的多好看。”紀蘭楨像是在跟父母撒。

“就聽兒的吧，不過下回可別這麼晚了，有同學送也不行，讓爸爸媽媽擔心......”

他聽到諸如這般母親的嘮叨，站在小院圍墻之外，眼眶忽然紅了紅。

燈亮度不高，卻也那麼暖地照了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