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飛機時已經過了零點。

這個時間，已經不適合再去打擾姜顛的老師了，更何況他還在發燒，需要盡快休息。程逢把姜顛帶到考試地點附近的酒店，開房間時，前臺問他們收取份證。

“不好意思，這位還是學生吧？”

前臺微笑著把姜顛的份證遞回來，說話間細細打量了眼他們，很明顯目變了。

程逢一愣，隨即輕咳了聲：“那就一個標間吧。”頓了頓，又說，“這是我弟弟。”

前臺好像沒聽見，依舊保持微笑：“好的，您稍等。”

姜顛在機上睡了一覺，神好了許多。在等待辦理住的過程中，他的手扶在登記臺上，低著頭給這次競賽的帶隊老師發短信。

老師很擔心他，本沒有睡，而且就住在這附近。

姜顛說有人陪他一起過來，讓老師放心，早點休息，明天他會準時出現在賽場上。老師先為主地認定是他家長，又問了兩句，就隨他去了。

程逢拿到門卡，見他還在發短信，朝屏幕上瞟了眼：“在和誰聊天？”

姜顛收起手機：“秦媽說今天回家沒看見我，我給報個平安。”

“秦媽是保姆嗎？”

“不是，是我的老朋友，過世后，就一直在我們家幫忙。”

進了電梯到八樓，刷卡進門，程逢開燈換鞋，想起什麼，突然問道：“你多久沒見過你爸媽了？”

姜顛愣了愣，神淡淡：“記不清了。”

程逢適時打住，轉移話題：“你還在發燒，就別洗澡了，進去洗把臉就睡覺吧。”把包放在床上，從里面拿出在機場買的溫計，走到他面前。

“坐下來，抬頭。”

姜顛照做，眼睛半瞇著，含著溫計仰頭看。程逢被看得不自在，四下打量房間的陳設，他卻忽然拉住，拍拍床邊，示意坐下。

他滿疲憊，臉上的神是那麼。

程逢晃神的功夫，就已經在他邊坐下，但還是保持理智，隔著半米遠，擰開他的手。姜顛沒有靠近，只是淡淡地看。

里含著溫計，他說不出話來，眼睛里卻都是滿滿的緒。程逢將他看作一個需要照顧的大男孩，或許他需要是也只是一份照顧，或許并分不清自己的眼神是眷是依賴還是慕，總之在這安靜的對視里，有點了套。

不知是哪一刻，他取出溫計，遞給的同時，朝邊上挪了一步，順勢靠在肩上，閉著眼睛說：“我累了。”

程逢也不敢，溫計上顯示38.7度，還在高燒。

嘆了聲氣，輕聲說：“累了就睡覺吧。”

沒有聽到回應，低頭一看，他已經睡著了，呼吸平緩，臉上的紅要退未退，一陣白一陣紅。程逢下抿，眉頭皺了皺，氣餒地了天花板，然后扶著他的頭，將他放平，出枕頭放在他腦后。

姜顛不配合，靠在他耳邊：“姜顛，聽話，一。”

他輕輕嘟噥了聲，臉朝的手臂側翻。程逢順勢將被子出來蓋在他上，拍拍他的手臂：“好了，睡吧。”

走進洗手間，過了會，擰出一條冷巾出來，先是替他了臉，又重新浸了回冷水，卷起來放在他頭上。中間打開手機搜索了下附近24小時的藥店，在姜顛睡了之后，拿上門卡出門去買藥。

凌晨的街道人影稀疏，燈重重。裹著羽絨服低頭走，回程的時候起風，的頭發被吹得七八糟，強風推著一路小跑。到酒店門口時，全的力氣都好像被走一般，站在臺階上，有氣無力地著遠。

街道中心，樹葉翻飛，一陣熱鬧。

的心里寂寂無聲。

程逢回到房間的時候已經兩點半，渾冷了，直接跑進洗手間開熱水，簡單沖了個澡，上回溫一些后，給姜顛喂藥。

他在半睡半醒間吃了四粒藥丸，苦得皺眉。

程逢了他的額頭，套上大坐在床邊看他，每過一個小時給他測量一次溫。到凌晨五點左右，他的溫終于降到37.5度，才放心地爬上另外一張床，著窗外，毫無睡意。

天邊有零星的晨。

不知何時才有了睡意，才疲憊地閉上眼睛。意識在清明與黑暗間徘徊的一瞬，忽然想起，長這麼大，還沒有這樣心照顧過一個人。

姜顛的手表鬧鐘響過第三聲時，突然戛然而止。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迅速地清醒，記起全部的事，知道自己在哪里，和誰在一起……然后，作緩慢地轉頭，在看見在被子外的一小截手臂時，沒忍住彎了彎角。

程逢還在睡，爬進窗戶，折在臉上。

他作很輕，站在床邊看，一不，約記起昨夜照顧他的點點滴滴，心里好像被什麼焐熱了。

姜顛沒忍住，蹲下，住的側臉輕輕啄了下。

的從間傳來，他渾栗，不自。像一劑猛藥，讓他理智崩塌，他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輕的臉頰，流連于的邊，靠得越來越近。

空氣中似乎有暗香。

他最終還是在的臉頰淺淺落下一吻，克制忍，淺嘗輒止，卻像嘗了果一樣開心。

程逢在無盡的夢中墜落，中途迷迷糊糊醒來過一次，看見姜顛坐在桌邊寫題，旁邊擺著厚厚一摞試卷。突然想到不管多麼天才的年，在學習這件事上都沒有一蹴而就，必須要努力，在旁人都看不見的地方，熬得滿倦怠。

想起看看他，卻渾無力。

掙扎了一瞬，又沉沉睡去。

醒來時已近中午，房間里沒人，桌上有已經冷掉的牛和三明治，還有他的紙飛機。

這一天，他的留言是：

天氣預報說今晚會下雪，等競賽結束，我們一起去頤和園看雪，好不好？

程逢扁扁，渾無力，腦袋要炸開一般，干脆退回床上，倒頭躺下。手機響起，順手撈過來接起，聽見聲音之前，沒想到會是姜顛。

“怎麼了？”看一眼時間，“還沒開始考試？”

“馬上，下午是筆試，明天上午是實驗。”

程逢點頭，聽到他那頭吵雜一片，趕說：“那還不快點進考場準備？你應該退燒了吧？有沒有好一點？”

“沒關系，我已經好多了，你……”

“嗯？”

“你看見我留給你的飛機了嗎？”他的聲音低下去，“你會不會突然離開？”

程逢眼皮跳了跳，無端的猜想被驗證，一時無措：“姜顛，你、你先去考試吧。我在網上查過了，這次競賽水準很高，你一定要加油。”

他不說話。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就這樣無端端冷了。

程逢知道他沒掛斷，聽見那頭預備進場的鈴聲響起，無奈地長呼一口氣，眉頭：“去考試吧，我不會走的。”

“好。”

姜顛收了線，關機，把手機給老師。后者朝他握拳，給他打氣：“準備了這麼久，就看這一次了。先把其他的事都放下，全力以赴，嗯？”

他點頭，表淡淡。

考試一點開始，到六點結束。

姜顛一出考場，老師就迎了上去，細細地問了一遍題目，和他對解題思路，確定他應該正常發揮后，松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說：“以前一起念書的老朋友，正好在北京，約我去他家吃飯，你跟我一起去吧，路上我們再討論下明天的實驗？”

姜顛游移不定。

這老師也是個行派，等不及他回應，已經半拉半拽將他拉到車站，忽然想起什麼，問道：“你住在哪個酒店？今晚要不要過來和我一起？你家長還在嗎？”

“還在。”

他說得沒有底氣，邊掀起一苦笑。

“這樣啊，那晚飯怎麼解決？”

“我想隨便買點東西吃，早點回酒店準備明天的比試。”

老師一尋思，也很贊同，拿出手機說：“這樣吧，我也和朋友說一聲，改天再和他聚，你明天還要考試，這兩天又這麼辛苦，是該好好休息的。”

……姜顛尷尬了，兩個人正說著話呢，他忽然定住，愣愣地看向馬路對面。

程逢背著個包，裹著圍巾低頭走著，沒看到他們這邊。

姜顛快速地說：“老師，你去朋友家吃飯吧，我沒關系……我習慣考試前一個人待著，會比較容易調整狀態。”

“啊？那、那好吧，那你有問題隨時打電話給我。”老師還想囑咐幾句，姜顛已經連連點頭，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他張了張，又嘆聲氣，“這孩子，子怎麼這麼怪？和人說話不是低著頭就是看著其他地方，讓人多尷尬呢，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