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駛停在療養院路邊，賀肆先一步下車，繞到后備箱，拿出一堆營養品和水果禮盒。

阮清音皺著眉看他，對這些禮一無所知。

賀肆單手拎著禮品，嘆了口氣俯替解開安全帶，微抬下，“走啊。”

阮清音聽話地跟在他后，在即將邁電梯的那一刻，賀肆突然察覺到袖口一，轉頭看去，因為拉扯的作，瘦削的手背約著青筋。

阮清音對上他探尋的視線，緩緩松開手，比劃手語，【我自己一個人可以，你不用勉強。】

賀肆抬眼看，騰出一只手反牽住，“你覺得我像是會勉強自己的人嗎？”

那倒也確實不像…阮清音默默腹誹。

電梯叮的一聲，賀肆拉著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他輕車路的在一間病房門前停下，抬手敲門。

陳阿姨將門打開，看清來人后臉上的笑意一僵，視線來回在兩人上打轉。

寬敞明亮的單人間病房，一中年男人正坐在病床上，吃著切好的水果，聚會神的盯著電視看。

阮清音上前兩步，焦急地上下打量著眼前的人，再三確定他上沒有傷口后才松了口氣。

“宋夫人前兩天來過，但護士攔著沒讓進，安保將人請出去了。”陳阿姨有眼的接過賀肆手里的禮品，又殷勤地替他倒了熱茶。

阮清音垂下眼，不想繼續停留在這個話題上在心里，阮正翔和宋琴莫過于最悉的陌生人。

不，甚至連陌生人都不如。

起碼陌生人會無緣無故的對產生惡意，但他們卻會。

阮清音從大口袋里拿出厚厚的紅包，雙手塞給陳阿姨。

陳阿姨連連擺手，百般推辭，說什麼也不肯要，“你給我開的工資已經高于市場價格了，中間還沒有中介，我用不了這些錢， 你自己賺錢也不容易，攢著以后用。”

【我有錢，我現在算是行里的中層小領導，今年又發了一大筆獎金和年終獎，這些錢您應得的。】

阮清音皺著眉，一臉認真虔誠的比著手語。

【您連過年也沒辦法和親人團聚，倘若再不收下這筆錢，我心里過意不去。】

“你這孩子，總是替別人著想。”陳阿姨推辭不過，正好將紅包接下，“我兩個兒子一個忙著工作一個忙著考研，這邊又離不開人，說好了等回來閑下來，他們來京北找我。”

阮清音看了一眼陳阿姨兩鬢的白發，無聲的嘆了口氣，這些年早已把陳阿姨當親人看待，既心疼勞累，可又自私地害怕陳阿姨會突然辭職不干。

阮清音唯一能做的，便是在經濟上給陳阿姨多些補償。

“我得去三樓送糞便樣本，你們喝點水休息一下，他只要有畫片看就會很聽話。”陳阿姨急急忙忙拿著兩支試管出門。

“別！別走！不要！”男人正往里塞著水果，突然緒張的大起來。

【我在，爸，是我，我陪著您！】阮清音翕微張，可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糾結地比劃著手語，試圖安男人。

“看畫片！看小豬佩奇！”陳阿姨只能折返回來，將電視音量調的更大聲，男人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電視上。

陳阿姨對著阮清音使了個眼，自己拿著試管溜出門。

賀肆懶散的靠坐在沙發上，眼睛卻牢牢盯著阮清音，寸步不離地守在病床旁，而那個男人看都不看，仿佛對陌生人一樣冷淡。

“吃吃吃…你吃不吃？嘿嘿嘿嘿…”男人用手拿著切塊的火龍果，一個勁的往阮清音面前遞。

阮清音含著淚搖頭，心里卻如刀割一樣疼痛，記憶里那個總是樂觀堅強的養父早已“死”在了那場車禍里，再也沒人為遮風擋雨，做最堅強的后盾。

如今他的心智完全退化孩，那場通事故傷勢嚴重，造下肢癱瘓，顱撞擊造出和神經系統損，智力驟降，與幾歲的孩無異，偶爾還會意識不清，瘋狂的大喊大。

“吃吃吃！”男人突然拔高音量，像個孩子一樣無理取鬧，手指上全都沾染了紅火龍果的，床單、小桌板、阮清音的袖口全都無一幸免。

阮清音試圖安他的緒，可一旦靠近，男人就會驚慌失措的大喊大，甚至手打。

賀肆下意識的拉開，居高臨下的站在病床前，眼神頓時變得兇惡，漆黑的眼眸深不見底，生人勿近的氣場讓男人瞬間安靜下來。

【不要嚇他…他不是故意的。】阮清音握住他的掌心，乞求的眼神盯著賀肆。

“打…別打我…”男人突然用手捂住臉，聲音發，磕磕的求饒。

【求你別嚇他，他不是故意的。】

“他手打你。”賀肆聲音冷冰冰的，眼神仿佛要殺人一樣兇狠。

阮清音淚水劃過臉龐，泣不聲，【他生病了。】

他意識不清，喪失了過往的記憶，心智也與幾歲的兒無異，聽不懂人的語言指令…連最基本的喜怒哀樂都無法控制。

甚至…也無法控制自己的大小便。

病房里充斥著一奇異的惡臭味，賀肆臉突變，抬手遮住自己的口鼻，明晃晃的嫌棄。

阮清音瞬間察覺到什麼，剛邁出一步，病床上的男人突然失控似的大喊大，雙手高高揚起，重重的落在阮清音后背上、胳膊上、甚至險些打傷的臉。

賀肆將人攬在懷里，用自己的后背替擋下那一掌。

鮮紅的火龍果染臟了的服，賀肆心疼地看著，“他打哪了？”

阮清音有那麼一瞬間想要原地消失，場面變得混起來，養父的緒不知為何突然崩潰，房間里彌漫的臭味讓人難以息。

卻什麼也做不了，甚至無法靠近緒失控的養父。

最窘迫、最狼狽不堪的樣子，賀肆全都盡收眼底。

病房的門突然開了…

陳阿姨推門而，病床上的男人瞬間安靜下來，緒逐漸平靜下來，像是嬰兒找到母親一樣立刻恢復了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