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外的那座天橋，沈徽林來來回回走了無數次。站在橋上往下看，天大樓高聳云，夾雜在其中的街道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整座城市永遠不知疲倦的運轉，從不會有毫停頓。

天氣預警，寒影響，紐約開始急劇降溫。沈徽林早上出門的時候穿了一件厚大，在門口低頭穿長筒靴時，聽到阿姨說：“外面很冷，你帶條圍巾。”

沈徽林起接過圍巾，拿著幾份文件著急出了門，去停車場的那段路上邊走邊圍圍巾，臉被冷風刮的生疼。

快步走到了車邊，拉開車門就要坐進去，看到不遠站著的影時，作又突兀的停住了。

寒冬臘月，好幾天沒出太，天暗淡像是在醞釀一場暴風雪。

沈徽林目停了一會兒，齒輕啟，用不大的聲音說了一句“師兄”。

江閔站在公寓的柵欄外，穿著一件黑的羽絨服，斜挎著一個包。視線相撞，他的臉上帶了一些笑意。

沈徽林關上了車門，幾步過去打開了大門。

面對這樣突兀的會面，沈徽林有些訝異，靜了半晌才問：“師兄來這邊出差嗎？”

江閔看著，點點頭說：“正好路過這邊，來看看你。”

外面太冷，風也有些大。沈徽林想讓江閔去公寓坐一會兒，可是又突兀的想到幾個月前項明崢和江閔產生過沖突。

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是項明崢的，不想再因為這些事產生爭吵。

一時之間，兩人相對沉默下來。

過了一會兒，江閔看手里拿著文件，“你是不是還要去忙？”

沈徽林說：“要去開會。”

沈徽林請江閔上了車，車子從公寓駛出，匯了早高峰車流擁的主干道。

江閔坐在副駕駛，不不慢和沈徽林聊天，談起最近的工作，他說：“還算順利。”

沈徽林也看到了那個食品加工廠的報道，暗訪記者做了打碼理，但只要是悉的人，還是能認出那是江閔。

新聞曝了偽劣產品，只是不知道暗訪的這個記者經歷了怎樣的兇險。

江閔也不愿談及這些，看著前面堵住的車流，問沈徽林最近怎麼樣。

沈徽林一手握著方向盤，目同樣落在前方，聲音里聽不出什麼緒，“還好。”

江閔想著口中的這句“還好”。

離開學校短短一兩年時間，的上的變化無疑是巨大的。還是那張清冷白皙的臉，只是不再是開組會時，坐在他側氣質的小姑娘。

他看著的側臉，發覺上的溫和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冷然和堅定。

江閔一直斷斷續續的聽到沈徽林的消息，去年那則火網絡的廣告他看了。在異國的這兩年，在快速長。

兩人又談起了姜琦，沈徽林說：“在國，作息竟然能和我一致。”

“姜琦升職了，最近在負責理一些國業務。”江閔搖頭說：“我幾天前見過，那真是忙到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沈徽林也知道姜琦忙，姜琦原本計劃工作穩定之后就將的姥姥接到邊，可現在四出差依然穩定不下來。

半個小時之后，車在公司門口停下。

沈徽林轉說：“我先去把會開了，結束一起吃飯。”

江閔解開了安全帶，又打開一直背著的包，從里面拿出幾樣蘇城的糕點，笑笑說：“我還趕時間回去，飯先不吃了。”

他將東西遞給沈徽林，低醇的聲音里帶了一些溫和，“小師妹，好好照顧自己。”

沈徽林目停了片刻，認真的點了點頭。

他并非不善言辭，但說出來的每個字都像是事先排練過很多次，不多說、不多問。把控著距離，適當表達能夠接、又不產生負擔的關心。

甚至和過去很多次一樣，江閔說自己出差路過，短暫在沈徽林所在的地方停留。

沈徽林站在公司門口，看著他大步離開，穿過車路到另一邊等車。

站了一會兒，轉進了公司。

圣誕結束之后，全公司上下都在忙新項目，沈徽林忙到沒有空多想。

會議室里已經有不人，沈徽林走了進去，在長桌的尾端落座，科林開始介紹策劃方案。

沈徽林聽完之后讓他們先著手去做。

會議結束，參會員工前前后后離開了，沈徽林住了走在最后的科林。

科林爸爸癌癥晚期還在住院，前兩天他醫院公司兩頭跑，白天上班、晚上熬夜照顧病人，沈徽林索給他放了幾天假，讓他安心照顧父親。

沒想到沒來公司的這幾天，他還將方案做出來了。

沈徽林看他略顯疲憊的臉，問他：“況好點了嗎？”

科林聳聳肩，“還那樣。”

沈徽林說：“不需要再去醫院照顧嗎？”

科林說：“請了護工。”

沈徽林“嗯”了一聲，沒有再多問。

科林問：“下午要去見比爾”

沈徽林說“是。”

科林說：“我和你一起去。”

沒有綠卡的華裔在這邊還是會到限制，公司的很多事，都是科林和沈徽林一起出面解決的。

中午兩人都沒有去吃飯，留在辦公室復核材料。

下午去見了合伙人，東拉西扯談了好幾個小時，最終方案還是沒有定下來。

從合作公司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沈徽林問：“你是不是要去醫院？”

“不去了。”科林說，他那纏綿病榻的父親一見到他就開始催婚，守在病床前也是找罪。

不用去醫院，沈徽林將人帶回了公司，在燈火通明的格子間加班，繼續完善方案。

休息的時候，沈徽林拿出手機，看手機監控頁面。畫面清晰，七七已經躺在小床上睡，兩只手放在頭的兩側，一只手里還抓著最的玩貓。

科林拿著兩杯熱飲走了過來，低頭瞥了一眼，“你妹妹？”

沈徽林接過熱飲，“我兒。”

科林臉上閃過一訝異，他嗤笑一聲，似乎無法理解，“哪兒沒想通，這麼早生孩子。”

沈徽林沒有應聲，科林又恢復了沉默，坐在電腦前繼續工作。

寫字樓有不晚回的上班族，在快節奏的生活里，只要慢一步，似乎就會被翻涌的大浪裹挾顛覆。

在無數忙碌的深夜，沈徽林沒覺得多辛苦，依然擔心自己走的不夠快。

通過運營公司申請綠卡的渠道并沒有多通暢，公司的營業額也還不夠。已經快畢業了，學生簽也即將到期。

一九年的最后幾個月，沈徽林后來能回想起來的，除了七七會“媽媽”，就是曼哈頓的夜景。

-

傳統新年伊始，沈徽林異國度過了第二個年頭。

公寓四周華人不多，自然沒什麼新年氛圍，公寓里如往常一樣。沈徽林吃完了午飯，帶著七七回了臥室。

七七已經會走路了，穿著睡袋在臥室的地毯上跑來跑去。

沈徽林讓過來喝水，手里拎著一個玩，熱乎乎的撲到沈徽林懷里。

手機震了好幾次，正在喝水的七七抬起頭，又跑過去拿手機。

沈徽林跟著一起過去，電話號碼很眼。

接通之后，溫迪的聲音傳了過來，“人我聯系到了，今天有時間嗎，可以出來見一面。”

沈徽林聽到的話，反應了一會兒，“Haru公司的？”

溫迪說：“是的，負責人還在我這邊。今天下午有一個多小時的空閑，你要不要出來見一面？”

溫迪不久前到沈徽林和Haru的副總談合作，知道他們沒有談下來。因為送走孩子的事，溫迪對沈徽林存了補償的心思，一直在留意這個副總。

“我很快就到，你先幫我留住人。”沈徽林說。

掛斷了電話，讓阿姨上來哄七七睡覺，換好服出了門。

收到溫迪發來的地址，沈徽林開車前往。

到餐廳時，溫迪正和一個氣質不凡的中年人攀談。

溫迪看到了沈徽林，稔的過去。

溫迪制造了一個偶遇場景，讓沈徽林和他們一起吃飯。餐桌上，沈徽林沒將策劃書拿出來，只和他們談食、談日常。

用餐快結束時，副總主說起了沈徽林的公司，沈徽林接著話題聊了很多。

一場怎麼也磨不下來的合作，在餐桌上有了轉機。

互相留了聯系方式，約定好下次正式會面的時間，副總接了一個電話提前離開了。

沈徽林放松下來，拿著杯子喝了一口水，對溫迪說：“謝謝。”

溫迪安靜了一會兒，說：“應該的。”

看著沈徽林，溫迪的目停頓片刻，“之前的事······很抱歉。”

沈徽林握著杯子，這不是第一次聽溫迪說道歉的話，垂著眸，“都是過去的事了。”

溫迪問：“七七一歲多了吧？”

沈徽林說：“一歲兩個月。”

“我上次去找明崢，見到了。”溫迪帶了一些笑意，“很可。”

兩人相對坐著，溫迪似乎始終心有不安，對沈徽林說，對孩子沒什麼惡意，“我也有過一個寶寶。”

沈徽林有些意外。

溫迪很說起往事，話語間難得顯出幾分緒。

說，和陳正南一起長大，十七歲就在一起了。

父母是項明崢父親的同事，生前職位不低，只是去世的太早。陳家不太同意陳正南和在一起，一直到大學畢業的時候，意外懷孕，陳正南打算奉子婚。

“要是真生了，也不知道現在會怎麼樣，可能已經和陳正南結婚了。”

沈徽林也疑，“他好像在意你，怎麼一直沒有結婚？”

溫迪說：“要是孩子生下來，可能就結婚了。”

只可惜在發現自己懷孕之前，一直進實驗室，實驗室的輻可能會引發胎兒畸形。

孩子只能打掉。

“我原本覺得他我的，可我做了流產手，躺在醫院病床上時，你知道他在做什麼嗎？”溫迪停頓了片刻，“他在和家里安排的生一起吃飯。”

沈徽林沉默了許久。

“說來也奇怪，夢寐以求的事，現在完全無。”溫迪聲音冷靜，“說實話，他這幾年準備求婚準備了兩三次，我卻只覺得他在表演我。”

沈徽林安靜聽著。

“之前他準備迪士尼煙火秀，說實話我很想沖答應。只遲疑了一個小時，那場煙火秀就被他送給朋友哄人了。”

溫迪說幸好沒沖答應，陳正南的耐心也就一個小時。

沈徽林抬眸，確定一般問：“煙火秀······一六年嗎？”

溫迪說：“是啊。”

溫迪有些意外，“你知道？”

沈徽林面微怔，低頭看著杯子里波的水紋。

知道。也看過。

半晌之后，沈徽林諷刺一笑，是那個被哄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