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的住宅建在申市近郊,白墻黛瓦掩映在茂綠植間。
住宅背山面水,風景奇佳。靠近隔壁市的知名景區。
項明崢剛剛陪著丁德應酬完,影依舊筆、衫不。站在三樓書房的窗前,目淡漠幽微,看著湖上來往的船只。
“明崢,過來看看。”丁德年過五十,言談舉止間是和項崇遠不遑多讓的威嚴氣度。
他將一幅新得的字畫展開,帶著幾分難得的熱切,示意項明崢過去看。
項明崢走到桌邊,目在畫上停了一會兒,“蔣廷錫的?”
丁德點頭,“意外得來的,也不知真假。”
項明崢話語間滿是應酬時的疏冷客套,“丁部長這里的,必定為真。”
丁德笑了幾聲,說起項明崢的祖父。老將軍雖然是戰場上退下來的,但卻也好舞文弄墨,能寫擅畫,一筆俊好字。
丁德說:“我小時候見你,就是在老先生的書房里。你還沒桌子高呢,踩在板凳上練字。”
項明崢仔細回想了一會兒,記憶還算深刻。那樣被帶著練字的經歷并不多,祖父母對他的態度始終忽冷忽熱。
“也就練過幾日,”項明崢說:“現在全忘完了。”
丁德坐了下來,將畫收起來放好,倒了一杯茶沿著桌面推給項明崢,“寫寫畫畫的這些東西,忘了問題不大。只是婚姻大事,可不能忘。”
項明崢著杯子,低頭吹了一下滾燙的茶水,長睫微垂,英俊的臉上表不明。
丁德說:“瑤瑤這孩子,一天到晚見不到人影。昨晚吃飯的時候著了,一問才知道,好幾個月沒去過北京,你也沒來過這邊。”
項明崢說:“畢竟特殊時期。”
見他突然打起了腔,丁德笑笑說:“也是,這種時候我們是應該做做表率,只是沒道理不讓你們年輕人。你說是不是?”
項明崢帶了幾分薄笑,“回頭我問問丁瑤。”
丁德說,丁瑤這段時間剛好在申市,他剛才打了電話,等一會兒應該就到了。
“瑤瑤有時是任了一點兒,但心單純,愿意和你在一起肯定是真心喜歡你。你們剛接那會兒,天天跑到我這里說你這好那好。”說這話的時候,丁德帶了一些長輩般的寬厚。
杯子在指尖轉了半圈,項明崢只應了一句“好”。
過了一會兒,傳來一陣腳步聲,書房的門被推開,丁瑤揚聲說:“叔叔,你找我······”
看到項明崢也在,丁瑤眼底閃過意外,聲音低了一些,“找我什麼事?”
丁德說:“不是要去看房子?明崢正好也在,你們一起去看看。”
丁瑤看向項明崢,神猶疑。
項明崢對丁德點了一下頭,也沒問是要看什麼房子,起走了過來。
到丁瑤面前說:“走吧。”
丁瑤回頭說了句“叔叔再見”,跟著項明崢一起下樓。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別墅,坐進車里時,丁瑤邊系安全帶邊觀察項明崢。
還是那張貫會迷人的臉,英眉宇間帶著淡淡的疲憊冷淡,只不過之前飄忽不定的覺淡了,沉穩了一些。
丁瑤總有點兒怵這樣的人。
之前時不時在項明崢面前鬧脾氣,也是清楚那個公子哥兒不會多認真的和計較。現在丁瑤卻不太敢了,這麼多年,也在各的圈子里總結出了一點經驗,捉不定的人最好不要惹。
車子駛出了院落,項明崢問:“在哪里下?”
丁瑤借著車載鏡整理頭發,又姿態悠閑補了一點口紅,“不是說要去看房子?”
項明崢側眸看了一眼。
丁瑤也看向他,“要是沒事兒,陪我去看看唄。”
說上次項明崢錯過了父親的壽宴,讓在一眾來賓間很沒面子。
項明崢沒說話。
丁瑤語調低了下來,又有點生氣的預兆,“項明崢,當一天和尚還撞一天鐘呢。”
自從訂婚之后,丁瑤邊再沒有任何緋聞對象,和前任也斷的干凈。項明崢卻不同,國外那些真真假假的八卦緋聞簡直讓人頭疼。
這個男人,可能真的不知道忠誠為何。
路口轉彎之后,項明崢降低了車速,側頭看了一眼丁瑤,見眼眶泛紅,他問:“要去哪里看房子?”
丁瑤聲音悶悶的說了幾個住宅區地址。
病毒影響幾個月,況剛剛好轉。恢復正常運營沒多久的地產業依舊萎靡,售樓部人流不多。
丁瑤在工作人員的陪同下看房子,時而討論談一兩句,偶爾側詢問項明崢的意見。
項明崢一向對這些東西興致缺缺,大多時候的回應都是“嗯,都好。”
這樣幾次之后,丁瑤也懶得問他。
他們最后看的是一套復式公寓,裝修完整,客廳放著一組米白的沙發。
項明崢進門之后就坐進沙發里,低頭翻手機,等丁瑤樓上樓下參觀。
丁瑤看過了樓上的房間,站在一二樓臺階的拐角,撐著欄桿往下看。
剛接那會兒,覺得項明崢特別會來事兒,陪著逛街買服,在商場里待幾個小時也不會不耐煩。
認識久了才發現,他就是這樣的子,可能是良好的修養讓他會下意識遷就生,但做這些事他其實沒有多投。
這婚訂的不明不白,相也是憋屈,丁瑤總忍不住委屈,嘲諷的看著他,語調微揚:“既然都來了,能不能專心一點兒陪我看?”
項明崢抬眸,見丁瑤莫名又開始挑起話頭要發作,他按掉了手機。
丁瑤滿意了一些,踩著高跟鞋往樓下走,“你覺得哪套好?”
項明崢說:“第二套。”
“啊?”丁瑤頓了一會兒,“那套哪里好了?”
項明崢沒看,聲音低沉,隨口說:“窗戶很大。”
采應該不錯。
“項明崢,你平常陪別的人買東西的時候,也是這種樣子?”
也聽說,項明崢養在外面的人結婚了。以為他對的態度會有所轉變,畢竟兩家都在推進結婚的事,現在一看,他還是老樣子。
項明崢幾乎有些不耐了,帶著一些厭倦疲態,“又怎麼了?”
“到底是誰喜歡有大窗戶的房間?看的時候我就說過了,我最不喜歡那一套。”丁瑤幾乎忍無可忍,“你總是這樣。這還結個鬼的婚,你自己去找我爸爸和叔叔說吧,我去找他們說清楚也行。我真的,我真的······”
工作人員站在一旁不敢吱聲,客廳里只有丁瑤的聲音。
項明崢眉心微蹙,說:“隨你。”
丁瑤看著他好一會兒,轉揚長而去。
門被大力摔上時,“砰”的一聲響。
項明崢坐在沙發里,側頭看向窗外。申市很難見晴天,一眼看去霧蒙蒙一片,房間里格外安靜。
項明崢坐了一會兒,起往外走。
工作人員上前詢問:“是要再看看呢,還是就定這套?”
項明崢語調平和,讓他們去聯系丁瑤。
項明崢出了房間,搭乘電梯到了樓下,沿著綠植茂的小區往停車場走。
坐進了車里,項明崢沒立即離開,向后靠到了座椅里。
他突兀的想起了過去那些年。
你陪著別的人買東西的時候,也是這種樣子?
自一六年遇見,沈徽林和他斷斷續續在一起近四年。
四年時間,陪買過東西嗎?項明崢印象不深了。他是一個習慣忘的人,不記得是否陪著一起買過東西、不記得當時他的反應如何,也不記得沈徽林是否因為這種事發過火。
應該沒有,實在是一個沒脾氣的人。最初在一起的那一年,他待在申市的時間不多,和見面的一兩天也大多待在酒店。
剛開始的那兩年,他從沒想過發展一段關系,更像是他閑暇時才會想起來的解悶床伴。一七年暮春,他在波士頓待了很長一段時間,好幾個月沒聯系,回到申市才想起來聯系人。
約見面的那天,出于補償,他準備了一份禮給。沈徽林卻沒看禮,眼神潤又期待,問他:“你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同?”
他低頭看著許久。
沈徽林拉住了他的胳膊,踮起腳尖攬住了他的脖頸,聲音很,“我剪了頭發呀,好不好看?”
他這才認真的重新看了,看著劉海下越發白皙秀致的臉,坦誠的說了一句“好看。”
的要求一直不多,幾個月不見,只是一句隨意的“好看”就會讓重新開心起來。
后來帶著到各游玩,比起陷在人群里,更愿意和他單獨待在一起。心來的時候,他也買東西給,卻沒有陪著一起去。
他總怕束縛,也不喜歡任何形式的沉重。他告訴,在一起就是為了開心。
一直都很省心,總是很安靜的待在他的邊,占據了著他生活中的一點兒位置,對他展現出一種不可思議的包容。
不知不覺間,竟然陪著他過了這麼多年。這麼多年,再安靜的人也會留下蹤跡。再擅長忘的人,也抹不掉那些零零碎碎的過往。
以至于悄無聲息的離開后,幾乎掉了他生活的一大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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