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辭音沒說話，沉默一會，決定不再跟他探討這個問題。

承認自己是個淺的人，如果不是因為阿景那張臉，如果昨天是個邋里邋遢的流浪漢，肯定是不會去多管閑事的。

況且，阿景沒法像正常人一樣思考，他這樣，現在只不過是因為在困難時候被拉了一把，產生一種近似雛鳥結的依賴罷了，沒有別的原因。

其實說起來，許辭音一開始也了收留他幾天的憐憫念頭的。

如果這是個生，說不定咬咬牙收留一陣，幫一起找到家人了。

但這是個男人，雖說腦子不怎麼好使，住在家也確確實實不合適。

想到這，許辭音悠悠嘆口氣，轉過頭來繼續看監控。

“喂，那傻子，你不會說話”

屏幕中，黑背心男人像是無聊到了極點，有一搭沒一搭地隨意開口。

像在跟空氣聊天似的，阿景半天沒搭理他，一個人自顧自發呆。

許辭音突然有點好奇他那時候在想什麼。

“誰送你來這破地方啊鳥不拉屎的，老子口煙都要管。”

聽到男人這話，阿景有了些反應，他慢慢轉過腦袋，搖了搖頭。

“傻子就算了，連句話都不說，啞似的。”

許是到無聊，男人不再跟他搭話，轉過頭去自顧自嘀咕。

“敢耍老子......”

“誰、誰送你、來的”

許辭音原以為阿景會一直沉默，沒想到他轉過頭，有些好奇地盯著男人開口。

男人都沒想到他會說話，見鬼似的瞪大眼睛，語氣訕訕道。

“還能有誰，當然是我老婆，換我爹娘他們才不舍得送我過來。”

阿景不解。

“什麼是、老婆”

男人看傻子似的看他，想起自己對面真是個傻子，他將人上下打量一番，突然多管閑事地嘆氣道。

“嘖，可惜了，你要是不傻，憑這張臉，說不定還能討個漂亮老婆，可惜。”

阿景眼睛一亮。

“好看的、是老婆。”

“......”

許是意識到自己和傻子思想之間的鴻，男人不再自討沒趣地搭話，手把剛才摔出去手機撿了回來。

“是老婆、送我、送我來的。”

沒想到他不說話，阿景反而自己坐那嘰里咕嚕嘟囔起來了。

“老婆，下班、接我......”

監控收音很好，好到許辭音現在想鉆進屏幕里捂住他的。

終于知道為什麼在派出所里他自己了......

“還接你呢，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男人翻著手機白他一眼。

“都是騙你的，沒人會來接你，你這種的，得在這一直待著，老了死了都沒人管。”

“誰讓你是個傻子，累贅，誰會把一個負擔留在家里。”

說罷，男人眉弄眼看他，仿佛將人惹惱是件多麼有趣的事。

“你老婆不要你嘍。”

“都是騙你的，沒人會來接你的，傻子。”

他只顧著說話，沒什麼防備，下一秒肩膀就被人狠狠推了一下，整個人倒在地面上，面前被一層黑影罩住。

“媽的，你他媽敢打老子”

“別他媽打我臉！”

“！”

阿景打架的作意外練，拳頭惡狠狠地落在他臉上，兩人迅速扭打在一起，誰也不讓誰。

此刻，監控外的許辭音人都傻了，扭過頭去，有些反應不過來。

電腦屏幕被人心虛地扣下去，謾罵聲戛然而止，阿景知道自己做了錯事，半點不敢直視的眼睛。

許辭音咽了咽口水，覺得自己之前的話說早了。

這還跑什麼

要囑咐他別欺負別人才對。

事與想象的大相徑庭，監控再看下去也沒有意義，許辭音將筆記本電腦還給前臺，直到最后，也不知道這一仗兩人到底誰輸誰贏。

此刻，監控里惡狠狠出拳的人正喋喋不休地纏著。

“音音，回家嗎”

“音音，我了。”

“音音......”

簡直是魔音繞耳，許辭音找個借口將他支開，自己坐在沙發上冷靜。

趕上前臺班，幫忙調監控的孩剛打了輛網約車，車還沒到，拎著包過來準備坐一會。

見許辭音還沒離開，有些詫異。

“我還以為你已經走了呢，怎麼還在這”

許辭音搖搖頭，順勢往落地窗外看了眼，阿景正攥著鋼镚在攤子前等棉花糖，在思索一會該怎麼。

今天來這的目的，就是把這人給送回來。

哪怕不知道他從何而來，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街頭流，這些都和許辭音沒關系了，現在有地方收留他。

“他會一直待在這嗎”

見前臺等的網約車還沒來，許辭音側過好奇地問。

“不會，這里都是臨時住所，我們說是救助中心，其實是以中轉站形式運作的，對于一些癥狀較輕的，我們會對接特定的社區和工廠，經過培訓為他們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病比較嚴重的就要聯系當地福利院轉接了。”

解釋得很專業，許辭音放下心來，若有所思地抿抿。

“哦......那還不錯的。”

這樣的話，就沒什麼后顧之憂了。

“我剛才幫你通知后勤那邊了，一會有人過來對接7618，你這邊如果......不太方便，我可以幫你打打掩護，剛才網約車師傅聯系我說堵車了，可能還得個十幾分鐘。”

許辭音點頭道謝，思緒卻不由得越飄越遠。

————

裹著棉花糖的竹簽很細，天氣熱，糖融化在上面，黏黏膩膩的。

許辭音將手往下挪了挪，住竹簽的底部。

“音音，甜。”

阿景低頭咬一口，沾得滿都是素糖，看起來有些稽。

他，眼睛亮晶晶的。

許辭音不明白這種東西有什麼好吃的，除了造型可一點，別的一點用都沒有，要是讓選，肯定會買旁邊攤位上的烤腸。

許辭音揪了一小塊棉花糖，進里沾水便立即化開，是很甜，糖做的，化開后在里仔細品品，后味甜得都有些發苦。

許辭音揪了一塊后便沒繼續吃。

阿景沉浸在甜的糖里，毫沒有注意到自從買糖回來后，許辭音一直低著頭，萎靡不振的樣子。

兩人在大廳里等待，阿景坐在椅子上，抬腳去踩自己的影子，玩得不亦樂乎，一個穿著志愿者服的人朝這邊走來。

“7618”

他看了眼手上的卡牌，見許辭音確認后，將它卡在了阿景的服上。

“跟我走吧。”

“去哪......音音”

抬頭時候，許辭音看見一恐慌從他眼中閃過，阿景下意識攥住的袖口，看向那人的眼神里滿是抵抗。

“小哥帶你去錄個詳細的信息，你的家人以后可以通過這些找到你，不用怕，很快就結束了。”許辭音安他。

“一起，一起去。”

阿景拉著的服不放手。

許辭音搖搖頭，彎笑了一下。

“只能你一個人去，去吧，別讓人家等急了。”

見許辭音果真不能跟自己一塊去，阿景沒辦法，只好可憐地看著，上不放心地叮囑了好幾遍。

“那你，要......要等我，音音。”

許辭音沒正面回答這個問題，想了想，從包上解下那個兔子鑰匙扣，在阿景離開前遞到他手里。

“一會可能要，害怕的話讓它陪你，快去吧。”

阿景沒辦法，只能攥兔子玩偶，乖乖跟上志愿者的步伐。

直到踏電梯前，他都一步三回頭，反復確認許辭音還站在原地。

電梯門即將關閉時，過隙，他看見許辭音朝這邊擺了擺手。

阿景以為音音在跟自己打招呼，他開心地踮著腳尖舉起手，同樣用力地朝外面揮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