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瓶一百毫升不到的藥酒花了二百七，看著付出去的錢，許辭音覺心在滴，沒辦法，這家診所雖然小，在逢洲區卻很有名氣，專治跌打損傷，對于筋骨間的病很在行。

先前劉蕓生兒時落下月子病，坐不了一會功夫就腰疼難忍，跑了好幾個大醫院的康復科，一開始都見效，但病始終除不了，后來聽人介紹，半信半疑來了這家小診所，開了幾副藥，配合按針灸，雖說治的慢點，但起碼到現在，痊愈兩年多都沒有再犯。

當初聽說得神乎其神，許辭音有點心，之前爸媽開貨車時也落了點病，疼得厲害時候半夜都睡不著覺，抱著試試看的心開了幾副膏藥連帶藥酒寄回家，沒想到父母用了幾次后格外滿意，專程坐飛機過來找醫生又問了幾次診。

剛把裝修公司的定金付了，各種材料家都還沒買，掃了眼件上輒幾百一小時的按店，許辭音默默按滅手機。

算了，他不配。

“要不然......晚上別在沙發上睡了”

等紅綠燈的間隙，許辭音默默開口，打破了車一直僵持的氣氛，尋思著現在這個天，打打地鋪也不是不行，萬一給人睡出病來可負不起責。

阿景鵪鶉似的在車座上，一米八幾的個子生生看出幾分可憐。

“音音，我不是睡沙發睡的，是因為、因為......”

他囁嚅了半天都沒給自己想出個好理由來，怎麼辦，今天又花了音音好多錢，如果因為不能睡沙發，音音嫌麻煩把他趕走怎麼辦。

阿景越想越害怕，抹了抹眼角，扭頭對向車窗外，企圖掩飾自己的難過。

他的腰勞損很大程度上因為上周在小區里干的活，100斤的水泥黃沙，一袋袋扛到小推車上，每十袋往上運一次，他不像那些運貨師傅般有經驗，懂得用巧勁，只憑著一力氣，運了沒幾天就折騰地渾上下疼得要命，加上沙發，更是展不開，睡一晚上起來整個人都是僵的，酸痛更加嚴重。

而且不止是腰，他肩膀上也磨得厲害，有幾都破了皮，手腕一就疼......

這幾天他一直忍著，他知道治病就要花錢，救助站好多人都是因為沒錢治病被家里人扔在那的，他不能再花音音的錢了......

“因為什麼，你啞了”

話還沒說完，綠燈就亮了，許辭音踩了腳油門，沒再繼續開口，開車習慣好，不喜歡說話分神。

小時候爸媽在外開貨車，有次回家時候帶了警發的宣傳手冊，許辭音和哥覺得新奇便去翻著看，結果被里面的車禍現場嚇得連做了好幾天噩夢。

所以長大考出駕照后，許辭音很會在開車時轉移注意力，今天算是破了例。

周六的大中午，路上車不多，用余瞥了眼副駕駛上的人，還是張一腳下去踹不出三句話的窩囊臉，許辭音又好氣又好笑。

至于嗎一沒兇他二沒罵他的，窩在那跟別人怎麼著他了似的，花的可都是的錢，自己還沒說什麼呢。

“咕嚕嚕——”

一道突兀聲音響起，許辭音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麼靜，一旁阿景低下頭猛地捂住肚子，耳子通紅，蓋彌彰道。

“不......我不。”

被這突如其來的曲一打斷，許辭音心莫名好了點，也是，折騰一遭這都一點多了，飯點都快過了，肚子里也空落落的。

隨便找個地方對付了一頓，下午兩人回工地繼續盯著。

剛付的房子，別說左鄰右舍，整棟樓開始裝修的都沒幾戶，裝修時間自然沒限制，方便。

許辭音對小區原戶型滿意，要砸的地方不多，下午到的時候，墻上原本那層工業膩子已經被鏟了大半。

裝修現場糟糟的，灰塵滿天飛，鏟下來的保溫層滿地都是，工人師傅戴著口罩和長檐帽子，阿景練得很，一進門口罩一戴就要去收拾施工垃圾， 被許辭音扯著胳膊拉了出來。

又不給他發工錢，積極個什麼勁，要是腰更疼了可不給賠醫藥費。

剛才吃飯的時候就沒怎麼搭理他，現在突然被許辭音拽兩下，阿景寵若驚，猛地轉過頭，眼睛亮亮地盯著看。

許辭音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別別扭扭躲開視線。

“看什麼看你要是想白干活就回去，我又沒攔著你。”

聽這麼說，阿景小狗似的又過來。

“音音，你為什麼不開心，是不是生我氣了”

“沒有。”

著可憐看了會，見許辭音依舊沒什麼反應，阿景攥了攥手指，泄氣道。

“那好吧，音音，你能跟我說會話嗎”

他現在吐字變流利了很多，磕磕絆絆的況也了，整個人往那一站，只要不開口，基本看不出與正常人有什麼不同。

他湊得很近，半張臉都快要過來，纖長濃的睫眨了又眨，他瞳孔偏淡，單看有些突兀，與整張臉結合起來又莫名協調，被這麼一雙眼盯著，許辭音呼吸都慢了幾秒。

高中念的是國際部，雖說不是最頂層的班，同學也大多非富即貴了，在學校呆了三年，大學又是相關的專業，許辭音自認為見過不容貌出眾的人，但出眾到這種程度的，實在沒遇見過幾個。

“音音”

手被人扯住輕輕拉兩下，許辭音沒甩開，猶豫了好大一會，突然悶悶道。

“我有錢。”

阿景不明白為什麼突然說這個，他傻乎乎搖了搖腦袋，誠實又懊惱道。

“我沒有錢。”

話一出口，像是怕許辭音嫌棄似的，他急急補充。

“我、我可以賺錢的，音音，我去收拾垃圾，搬沙子，他們、他們給我錢，我的錢都給你，音音。”

說到這，像是突然想到什麼，阿景話語停住，眼神明顯黯淡下去，小小聲道。

“但、但我現在傷了，我賺不了錢，音音，你等等我好不好，我會好的，我現在......已經不疼了。”

也不知道是誰手心出了汗，黏糊糊一片，聽著他底氣不足的語氣，許辭音撲哧一笑。

“誰稀罕你的錢，不一直都是白花我的嗎。”

手還被阿景握著，大夏天黏黏糊糊不好，想著包里有巾，許辭音把手往外了，沒想到被人攥得更。

阿景張地盯著看。

“哎呀，我們不是拉過勾嗎，我當然不會送你走的，放心吧。”

說罷，許辭音晃了晃他的手，觀察了一中午，總算是搞明白他在擔心什麼了，清清嗓子，故意加重語氣道。

“不過——我先說明白，我的錢可不是白給你花的，那都是借你的，等傷好了快去賺錢還我，我還得裝修呢，哎對了，明天得去建材市場逛逛......”

聽這麼說，阿景反而安心些，他重重點頭，很高興地答應下來，接著挪兩步，離許辭音更近了。

許辭音還沉浸在對新家的暢想中，完全沒意識到某個沒臉沒皮的人離只差半步的距離。

阿景似乎很缺安全，平時最喜歡做的就是在許辭音邊，哪怕什麼都不說不做，只要有音音陪著他，他就覺得格外幸福，心臟鼓鼓漲漲的，砰砰砰砰跳個不停......

“音音，音音......”

許辭音正想著客廳刷哪個品牌膠漆呢，一顆蓬松的腦袋練鉆進頸窩，小狗似的有一下沒一下輕蹭，里呢喃著的名字。

許辭音將他這種沒來由的奇怪行為稱之為犯病了，嘆口氣，練地就著邦邦的膛往外推兩下——沒推。

這人擺出一副弱弱的模樣，背地里跟使著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