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五終究是沒勸住阿景，這人不是傻，脾氣還倔，自己要做的事打定了主意，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阿景出門的時候，許辭音正舉著手機在小區里轉。

看著屏幕上走走停停的小紅點，一個頭兩個大。

手機上有定位是不假，但不知是因為把地圖擴的太大，還是因為小區剛建沒上傳地標，圖上只有一片空白和兩個小紅點，連條路都沒有。

許辭音在心里默默吐槽了幾句做電話手表的廠家，連帶著把發給電話手表當年會禮的公司都算了進去。

天已經黑了，路邊的燈齊刷刷亮了起來。

許辭音一邊走一邊盯著手機，想看看往哪個方向走兩人會變近一些。

幾分鐘后，就走出了幸福里二期的范圍。

一期是幾年前翻修的發電廠宿舍，住的基本都是廠里的退休職工。

因為沒有大修，那邊依舊維持著早先的布局，雖說樓是新的，但設計有些不合理，路窄不說，很多地方連燈都沒裝。

更別提小區里有不停的兩電車和老頭樂，就這麼橫七豎八占在路中間，基數太大，業也沒轍。

著對面黑黢黢的路，許辭音很納悶。

他去那兒做什麼？

就在納悶之時，阿景正托著個大蛇皮袋，費力地行走在坑坑洼洼的路上。

二期住率很低，小區垃圾桶里大多是一些建筑垃圾，又大又沉，還沒人收，能賣錢的東西早就被工人撿走了，哪能的上撿垃圾的。

所以，如果想撿易拉罐廢紙殼這種能賣上價的廢品，還是要去住的人多的小區。

當然，一個小區里肯定不會只有一個撿垃圾的，學會規避競爭也是很重要的，就比如現在的這個小區里，有個古怪喜歡罵人的拾荒老頭，阿景到過他幾次，每次都要被他罵。

阿景笨，說不過他，還被他罵哭過幾次。

后來他學聰明了，準老頭常去的幾個地方，他不過去就是了，他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不能浪費在跟人吵架上。

撿了兩個星期破爛，雖說沒攢夠一百塊錢，但阿景悟出了很多經驗，他把它們一條條記在音音的舊手機上，沒事就翻出來看看。

他得給自己找點事干，要不然總是容易想音音。

拐來拐去，阿景又想到了許辭音，他很惆悵地嘆口氣，下意識地想自己的臉，發覺手上還帶著臟兮兮的手套，他癟癟，拖著蛇皮袋繼續往前走。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阿景總覺得腦袋暈暈的，力氣也沒之前大了。

中午吃的依舊是盒飯，菜炒得油膩膩的，米的口也很怪，一點都比不上音音做的飯，他隨便拉了兩口就沒有再吃下去的。

前面綠化帶旁有兩條長椅，長椅邊上經常有留的空飲料瓶，撿瓶子的信念支撐著阿景，他一步步往前走去，卻跟灌了鉛似的，越來越沉。

等到了長椅邊，一旁地磚上果然散落著幾個空啤酒瓶，還是易拉罐的。

阿景最喜歡易拉罐了，用腳踩扁了就能扔進蛇皮袋里，雖然因為輕買不上幾個錢，但是不占地方啊。

再說了，輕怎麼了，攢多了就沉了，五塊五一斤呢。

阿景開心地踩了兩下，踩扁后剛想彎腰去撿，突然發現自己站得離長椅太近了。

于是，他往后退了兩步，盡量讓自己離得遠一點，不要把手蹭到座位上。

他知道自己的手套臟兮兮的，誰看到了都會嫌棄，椅子還要給大家坐呢，可不能弄臟了。

挪到安全位置后，阿景彎下腰，剛要把幾個易拉罐扁片撿起來，面前突然過一雙糙如枯樹皮般的手。

“那是我的！”

見自己好不容易到的易拉罐被老頭截了胡，阿景急得直跺腳。

“什麼你的我的，誰撿到了就是誰的。”

老頭撿起就準備跑，子還沒轉過去，胳膊突然被人死命拉住。

“你......你不許走，還給我，那是我的！”

“哎，你這傻子怎麼回事？怎麼訛人，誰拿你東西了？”

周圍有不遛彎的住戶，見有人聚過來看，老頭眼睛一轉，徹底換了個說法。

“年輕人，要懂得尊老，我一個無依無靠的老人，平時靠撿點廢品為生，你有手有腳的，怎麼還跟個老頭子搶東西？你讓周圍人評評理，誰拿你東西了？掉在地上誰先看到就是誰的，怎麼就你的東西了？”

老頭說起話來咄咄人，強詞奪理，和之前幾次一樣，阿景本說不過他。

“還有啊，我在咱們家屬院撿廢品多年，發電廠哪個老同事不認識我？你個不知道從哪混進來的小蹄子，在小區晃悠兩星期了，你有通行證嗎你就進來，小心我跟業告你非法侵。”

老頭眼一瞇，說話時候唾沫星子滿天飛，沒幾句話，阿景就被他說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我......我不是非法侵，我有通行證......”

見周圍的人越聚越多，阿景鼻子一酸，使勁憋住眼淚，他想從口袋里拿通行證，但手套還沒摘，臟臟的，這是音音給他買的新服，他不想弄臟，怎麼辦，怎麼辦，音音......

幾番刺激下，阿景的腦子越來越，后腦勺也跟針扎似的疼。

“你拿呀，拿不出來吧？等著，我現在就去保安，把你這個闖別人小區的人趕出去。”

老頭上說著找保安，人卻站在原地，眼珠子滴溜溜轉個不停，他盯上了阿景拎著的蛇皮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搶了他多“生意”。

見這人非但不講理，還要上手奪自己的東西，阿景后退兩步，卻越來越重，他定定站在原地，眼看著老頭拽自己的袋子。

“你這人怎麼回事！”

一道清脆聲從人群中炸開，許辭音舉著手機，艱難開圍在一邊的群眾，小跑著趕到最里面。

“音音......”

見許辭音突然出現，阿景徹底憋不住了，他眼睛一不地看著，委屈的淚水順著眼角齊刷刷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