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兩刻鐘後, 陸續有人從酒樓，驛館，茶舍裏邁步出來, 在空曠之與自家隊伍整合, 四相張，深夜燈火如晝，人聲鼎沸。

境的“門”由磅礴的無主靈力撐掌起來，凝如實質，開啓時, 亙古的滄夷撲面而來。

門還沒開啓的時候，就有很多人守在外面了, 挨山塞海，比肩繼踵。

待門一開, 許多穿著各不一長袍, 著面的散修先旁若無人地沖進去，門裏暈疊起, 像一顆顆石子投擲進了江洋海面上, 發出“咕嚕咕嚕”起此彼伏的氣泡聲響。

有些實力的隊伍倒是不著急進去。

反正門在這裏，又不會跑。先進去的也不會多得一塊。

他們更願意站在門邊, 看看這次來了哪些熱門的，有實力的隊伍，都是什麽陣容。在裏面的機緣面前, 誰也不想退讓，怕會打起來，因此想要提前清楚, 真對峙起來了也好掂量掂量。

溫禾安隨波逐流，站在人之中, 臉上著張林十鳶給的面，纏花紋理，兩側是金拉制的鳥類羽翅，時不時流著一道銀芒，將眼睛以下的地方完全包裹起來。

月流等人也都戴著面，他們站得不，裳也是怎麽方便怎麽來，因為在場還有許多跟他們一樣戴面的人，無數道視線微妙撞間，他們這支隊伍泯然于衆。

“看……聞人家也來了。”站在溫禾安前頭的修士推搡著邊人，得到一句回應：“早說是見多怪，他們家也是西陵一霸，在世家中排得上號，聞人杪和聞人悅這對孿生兄妹可是次次登上過風雲榜前三十，蘿州如此熱鬧，他們怎會不來。”

那人耍了下手裏的笛子，才說別人見多怪，這會自己又咦了聲，道：“那是他們家大長老？伏擊過燕山，打得他們山門都碎了的那個？第八天旋地轉？”

可邊的人注意力早就飛到現在門的隊伍上去了，他連著誒誒了兩聲，努：“快看，看。南池瑤仙子。”

溫禾安隨著畔的驚呼聲去看境之門，發現林十鳶在邊訝異地嘀咕了聲：“瑤居然也來了。”

門前靜立著道窈窕倩影，腕掛幾層紗，楚腰衛鬢，靡膩理，行如驚鴻豔影，回眸顧盼間有種千百的風，溫禾安看了兩眼，聽著周的驚嘆靜，陷短暫的沉默中。

這些反應讓懷疑自己是在歸墟過了幾十年，而非幾個月。

怎麽沒聽說過這人。

問林十鳶：“這是誰？”

“啊？”林十鳶愣了下，聽起來有點驚訝，但很快調整過來，給介紹：“南池素家。距離王庭比較近，跟天都是隔了一段距離。此是後起之秀，出非主家，而是旁支，原本已經沒落，誰知族大比時被他們家族石選中，獲得了傳承，閉關再出來修為突飛猛進。”

“真正揚名是三年前的極北境，那次你沒去，當時最深的傳承格是個兇的，將所有人都困死了，無計可施，是帝嗣出手破了局。傳承最後將人都吐了出去，唯獨看中了素瑤，出來後就大變了模樣，當然戰力也迅速提升。因為修習的功法，很男人歡迎，聽說是江無雙的紅知己，但好像……對帝嗣也有點意思。”

林十鳶道：“你不知道也正常。說是名聲大噪，但跟你們幾個肯定沒法比。”

誰能和這幾個比啊。

溫禾安聽聞過那次極北境，但沒想到還能問出這麽一個消息，當下頷首，將素瑤這個名字記下，也沒再問什麽。

隨著些有名有姓的家族宗門陸續進門，門外越來越熱鬧，時不時掀起一陣聲浪，溫禾安手指在手背上點一下，頓一下，耐心掃過一張張悉或不太悉的面龐，聽著他們的議論與介紹，看不出半分著急。

直到又起一陣抑的呼聲，溫禾安看過去，看到了九十窟和神劍門的隊伍。這兩家一出，便是針尖對麥芒，對視裏都藏著挑釁的火氣，連林十鳶都忍不住挑了下眉，起了看熱鬧的心思。

九十窟與神劍門原本是繼三家之外最為有聲的宗門，百年前就在爭奪，想為三大家之外的第四家。誰知到了現在，一個鬥不止，鬥得七零八落，一個說是號令萬劍，天下劍修，十個裏有九個厲害的都出自神劍門，哪能算到會出個天生劍骨江無雙，更為不妙的是，天生劍骨強勢至極，而他們這一輩劍修良莠不齊，忙活許多年，也就一個王酌還能看。

王酌在上一屆風雲會排名第十二。

不如九十窟的李逾。

這下好，誰都甭笑誰。

兩家對上，氣勢劍拔弩張，王酌在無形間直了肩膀，九十窟這邊萬枯門的領頭人眼神也變得犀利，溫禾安一眼看到李逾，他眼睛都沒擡一下，微妙地退後半步，把九視線留給巫久承，自己心無旁騖想事。

這次帶隊的長輩都是得出名姓的，現在都扯扯角，含槍帶地打了幾聲招呼，王酌抱著劍，才要問萬枯門和寒山門這段時日鬥得如何，可分出了勝負。話才出個音，瞳孔便震了下，手掌本能握劍。

門外，各種聲音都在須臾間靜住了。

來的這支隊伍著月白錦袍，蟬衫麟帶，腰間清一繡著團凰火，像片纏繞的尾羽，華麗得很。為首的男子冠楚楚，君子謙謙，邊習慣掛著笑，給人的覺很是好說話。

王庭江無雙。

所有人都在心底念出這個名字，知道他絕非表現出來的這般和善寬縱。

見到老對手，溫禾安來了點興趣，不聲觀察著王庭的隊伍，發現他們來的人不，但同齡人很。好幾位頭發花白，佝僂的長老，看上去孱弱，眼流轉中卻凝睇著寒芒，能鎮住所有人。

這時，前邊有人用極低的聲音道：“看那邊，天都來了，溫流這是怎麽了？”

溫禾安手摁了下面，看向出現在門口的隊伍。

相比于王庭，天都的隊伍悉，乍一看，都是人，沒一個生面孔，完全斂住氣息，視線先在穆勒上停了一瞬，而後落在溫流上。

就如同前邊那人說的，是個人現在都能看出溫流狀態的不對勁，俏臉含霜，被反噬折磨得幾天瘦了一圈，狀態好不容易調整回來，但不控制。強大的殺戮之意走到哪絞殺到哪，破壞力強得連四周空氣都泛起漣漪，難以承的發出碎裂聲。

門邊離得近的人已經驚疑不定地往後退了。

四面有人面面相覷，晦對視。前幾天一品春結界炸，很多人都聽到了溫流第二道八將開的傳言，今日一見這狀態，基本能確定了。

好在這殺氣找到了勢均力敵的對手，自發朝江無雙攻擊，江無雙才想和友好地打個招呼，看到這一幕，臉上笑容來了個原地消失。維持著彬彬有禮的姿態，他將那些殺氣好聲好氣地團一團，返給，說著不知道說了多遍的話：“溫流，你每次見我，不要這麽暴躁嘛。”

他一側，後的人便出了臉。

除了江無雙外，在場唯有三位江家年輕人。

江召就是其中一位。

他一黑，只出一張臉，全上下連手腕和腳踝都裹得嚴實，臉白如雪，眸黑，紅，是唯有的兩點。形消瘦枯槁，開春放暖的時節，人人都換了裳，他卻還披著數九寒冬時用的氅，顯得格外弱不風。

溫禾安不屑于他上次幻境扯出的一堆理由，但現在又確實沒有時間騰出手來料理這種相比之下不那麽要的司。

答應了陸嶼然不再看他，這麽多天，也懶得理會江召。

但此時此刻，江召猝不及防往面前那麽一面，溫禾安忍不住皺眉，心頭止不住生出一種怪異和不適之，覺這好像只剩個表殼，裏被什麽不好的東西占據了，或是吸幹了。

王庭現在，究竟是什麽狀況。

在沉思時，前邊那人抑不住地嘶了聲，出點氣音：“山脈無邊，神殿鎮天，巫山的圖騰。——帝嗣到了。”

三家齊聚，門外現在是一點聲音都聽不見了。

陸嶼然帶隊走向巨門，他不在意任何人或敬畏或懼怕的目，遇見另外兩家，沒有停下來寒暄的打算，連做戲的樣子都不給一個，與人肩而過時，空氣都似乎要無聲凝結。

唯有溫流的殺戮之氣蠢蠢，不控制撲咬上去。

還隔著一米有餘，就見他腳步一落，殺戮之氣被悉數絞碎。

陸嶼然看向溫流，眼邊弧度冷而薄，眸呈現出種驚心的淨漠：“你是要現在和我手嗎？”

他倒是想溫流不管不顧沖他再來一道。

給他一個在明面上對天都出手的理由。

溫流竭力克制心中源源不斷騰上來的殺意，腦袋裏嗡嗡煩得想讓所有人去死，聞言握拳，戾氣直往裏沖。

自打上次和溫禾安打過，落敗了之後，在四人的位置裏，好像就了唯一被定了，挪到末尾的那個，其他兩個，還沒手，就篤定打不過似的。

實際上不只有，江無雙聽到這話也有點掛不住笑。

陸嶼然太讓人忌憚了，從始至終，他表現出一副誰也不放在眼中的無聲狂妄，甚至懶得參與他們之間的爭強鬥勝，而自己甚至分不清虛實，也不敢貿然分出虛實。

這覺實在是，人厭惡至極。

溫流眼神一厲，才要作，就被穆勒手握了下手臂，力道不輕不重，強大的靈力協助將殺氣稍微下去，傳音到耳朵裏：“別激。”

穆勒風輕雲淡地朝陸嶼然示意，道：“巫山公子若是想要切磋，待我家主此次突破出來，自然奉陪到底。”

他在天都當久了位高權重的老狐貍，年長，畢竟多活了這麽多年，三言兩語就將天都的劣勢扭轉回來。既然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索也不瞞了，也告訴所有人，溫流還有一次大的突破。

在年輕人中立于巔峰，不會敵不過任何人。

林十鳶跟溫流之間無形中結下死仇，聽到這話不由撇，倒是很佩服天都這死鴨子，打死不肯承認陸嶼然帝嗣份的倔。

陸嶼然出現後，溫禾安的目落在他上，他轉走向門時有所察覺，腳步微頓，朝這邊投來一眼。

又冷又清，跟半個時辰前說要洗手作羹湯的模樣天差地別，有種尤其讓人心的勁。

了自己往上翹出一點弧度的眼睛，見三支隊伍轉眼都消失在門中，這才扭頭朝自己隊伍點點頭，率先朝前走，丟下一句：“走吧。跟上他們。”

巨門更像是一層無形的幕，穿過去之後與蘿州城景相差不大，不過是黑夜轉為白晝，眼前是無邊無際的草地，遠有山，有河，有溪流，銀塘似染，金堤如繡，桃花開得十分熱烈。

放眼去，沒有看到別的隊伍。

境浩大廣闊，大的占地數萬裏，有乾坤，不同時間進來的隊伍會被傳到不同的位置，有的還會被直接送到小世界。

他們這是春意盎然，有的卻是黃土朝天，火山噴薄，冰山瀚海，再倒黴點的，也有過一進境就被甩進殺陣中的例子。

這麽一看，他們運氣還好。

四方鏡亮起來，溫禾安拿出來一看，是李逾：【你在哪，我現在去找你，先彙合。我怕晚點四方鏡聯系不上人。】

溫禾安往四方鏡裏輸了道氣息，那邊很快也傳來一道，兩兩相接，四方鏡會朝著對方四方鏡指示自己所在的位置。大概都在外圍，又是差不多時間進的境，李逾沒過半個時辰就到了。

一個人來的。

林十鳶見到李逾，有些驚訝，又有些尷尬，表現得卻十分從容自若，打了個招呼後對溫禾安道：“我們家有支隊伍跟天都的隊伍撞上了，現在在後面跟著，我們現在找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