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

衛蓁環抱著他，在他耳畔低聲道：“大王不許我來，但我還是想要見你一面，聽說他不許醫工給你醫治，你要不要……”

擡起頭，目溫，看到他上落了雪花，出凍得發僵的手，去他鬢發上的雪珠。

自是知曉這樣跑出來見他會有何後果，然而無法看著他苦，無法與他分別，心底深的那道聲音迫使著來見他。

雪落下來，天地間冰寒，可他懷裏卻是無比溫暖，衛蓁含著淚將頭擱在他肩上。

祁宴道：“我無事，左盈剛剛就在我邊，他正在給我上藥。”

衛蓁一聽拉他進屋：“給我看看你的傷勢。

將殿門關上，擋住外面的風雪。一進來就看到年的肩背上縱橫著數條猙獰的鞭痕，有的地方凝固發黑，有的地方還在不停滲出鮮，目驚心，令人不忍心直視。

今日那行刑的侍衛未曾如數完鞭子，若是真是二十鞭完完全全落下，他的脊背上那便真會無一塊好皮。

衛蓁走過去：“紗布呢，我來給你包紮。”

左盈將藥瓶遞給，扶著祁宴趴下，用帕子沾一旁水盆裏打來的熱水，先為祁宴拭上的雪。

燈燭出一個火星，左盈看著這一幕，默默退了出去，將這殿只留給了二人。

衛蓁的影被燭照亮，低著頭為他包紮，水珠從的碎發上下來，連自己渾是水、背上還有傷口，這些都顧不得了。

指尖拂過祁宴不平的，覺祁宴的子在自己掌心下輕輕一。

衛蓁道：“我知道很痛，你忍一下，很快便好了。”

他臉頰，忍著那些疼痛，沒吭一聲，只將臉埋在枕間，衛蓁陪他說話，想要他好一點。

祁宴聲音沙啞：“你怎麽樣？”

衛蓁沒停下手上的作，輕聲道：“我很好”

祁宴默了一瞬，指尖攥枕頭，回過頭來，汗珠綴滿他的額頭，四周線晦暗，他蒼白，著的那雙眼睛卻尤為明亮：“你赴宴時上穿的就是這一件，上傷口是不是還沒有被理過，怎還說自己無事？”

衛蓁垂下眼，將手中紗布打一個結。

他見不語，聲音艱：“今日之事是我連累了你，你本不必來挨那一鞭子……”

“莫要說了，”衛蓁搖搖頭，聽他如此自責的語氣，更是心痛不已。替他包紮好傷口，傾下來，雙手攀著他的肩膀，將頭靠在他頸窩邊，“祁宴，你不必自責，我為你做什麽事，都是我自願所為，都是我心中所想，今日事已至此也是我能承的下場。”

燈架上的蠟燭燒到了最後一寸，殿的燭左右搖曳，室一明一暗，靠近他，上他頰邊的，“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那日你來找我，我在你離去前，吻上你眼角的意思？”

拂開他鬢邊的碎發，又如那夜一樣，輕輕吻上他的眼角。

眼角下清亮的一滴淚，猶如玉珠，砸在他臉頰上。

祁宴的目定住，聲道：“祁宴，我想告訴你的，我願意陪著你一起走下去。”

這輕輕的一句話，卻實實地敲打在祁宴的心上，他擡手覆上的臉蛋，輕了。

傾而來，瓣靠上他的，祁宴失神了一刻，已深深吻住他。

渾，上的雪珠砸到床榻上，弄了一片床單。蠟燭熄滅了，四周漉漉的，都是氤氳的水汽。

他與便是在這樣晦暗的夜裏親吻，摟著發，著上冰冷的溫度，與一同栗。

整個世界沉進重重的雨水之中。

男在床上相擁，袍疊在一起，如同浸泡在水中，的呼吸換著，鼻尖與鼻尖親昵地相蹭，他們好似落水中的溺水之人，彼此都是對方最後一塊的浮木。

他們在水中浮浮沉沉，能倚靠的便只有對方。

殿外雪沙沙落下，大雨不止不休，床幃間一片靜謐，浮的是急促的心跳聲。

害怕到他的傷口，了一下子，將手從他背上拿開，轉趴在枕頭上，祁宴垂首，一眼就看到了背上的那道傷口，輕愣了一下。

他隨即將手放了上去：“你的傷勢還沒有理，我幫你上藥。”

當他去解開的袍，衛蓁覺背上傷口有一皮與分開的劇烈疼痛，下意識想要掙他的懷抱。

他著的肩膀：“很快便會好的。”

的傷勢實在不容樂觀，傷口還在汩汩流，因與袍相近，看著便只是深了一塊，然而祁宴的手上去發現已經沾了的一掌心。

且又淋了雪，傷口沒有及時理，與袍都黏在了一起。

祁宴只是才解開，便已經痛得輕了一聲，揚起了頭，慘白著臉，渾瑟瑟發抖。

趴在那裏，咬著牙，盡量不讓瓣溢出一點聲音，指尖攥著下床單。

冷汗淋淋，哽咽地搖頭，長發晃，“好疼……”

祁宴又輕扯了一下袍，巨大的疼痛讓到恍惚，眼前晃，好像回到了晉王王殿，再次到了被鞭子打的痛。

他的手覆上了的手，與十指握，安著：“衛蓁，再忍一下，等會便好了……”

下一刻，他用匕首的刀尖將那與黏在一起的地方給割開，他放輕手上的力道，盡量溫的去的傷口，可衛蓁還是痛嗚了一聲，在他懷裏泣著。

祁宴到指甲掐他手臂，激起一片銳痛。

在疼，他也在痛。

衛蓁的袍終于全被解了下來，上只餘下了一件小，趴在那裏，纖薄的後背便顯在了月之下。

一陣又一陣的痛襲來，幾乎快要失去知覺，纖細的手臂向前出，用力地想要握住什麽，卻只虛握住一把空氣，長發淩在頰邊，大口息著，祁宴俯下來安。

耳垂上，那往下，過的後頸，濃燙的呼吸從他薄薄的雙中吐出。

他道：“再忍一忍，阿蓁。”

突然後背一疼，整個人都僵一線，接著覺到一之落在了自己的後背。

是他在親吻的傷口。

這樣的舉，令指尖蜷起來。

他的瓣如，那後背本是一片針錐似的刺痛，卻在被他親吻過後，好像緩和了許多。

衛蓁覺得自己是真的生出了幻覺，將頭埋在枕頭裏，雙肩瑟瑟發抖，雲枕都被淚珠打了一片。

淚水與過往的經歷一同翻湧而來，想到自己迫于局勢為和親公主，一路千裏迢迢前來晉國，在晉國遭各種輕蔑，咬著牙怎麽也要爬上來，想到與祁宴的關系不能見，他們只能瞞著人來往，不被允許在一起。可從頭到尾只是喜歡一個郎君而已，不想與他分別。

的委屈伴著淚珠流出，哭得雙目紅腫，好像要將所有的淚珠都在這一夜流幹淨。

衛蓁側過臉，靜靜地泣，讓枕頭吸去眼角的淚珠。

他親吻了的傷口，便是親吻都不比此親，這更像是他在安心的脆弱之，傷的心。

疼痛之外，好似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從傷口蔓延出，的緒侵襲的膛，將的心一層一層地包裹住。

他終于給上完了藥，也包紮好了，氣籲籲，艱難地翻過來，摟著他的腰，讓他向著自己靠近。

哪怕後背著床榻，傷口被著，也本不在意。

寒夜之中，他們擁吻著，就是彼此唯一的暖源。

那後背的傷痛不減，卻刺得神清醒，更清晰地知著他的緒，也著他上的力道。

衛蓁眼角泛紅。

衛蓁靠在他上，聽著他膛的跳聲。

從前喜歡眼前的這個郎君，喜歡他意氣風發、鮮怒馬的樣子，喜歡他帶著慵懶笑容，偶爾眉梢上挑的風流之態，喜歡他為了自己過生辰送自己禮，可今日他在晉王面前，說要求娶，毫不曾後悔與在一起，第一回覺得面前這個人，是一個可以托付終的男人。

直起，長發落在他後背上，靠上他後背，吻覆過他的傷口。

祁宴看著的作，“阿蓁——”

衛蓁仰起眼睫：“怎麽了？”

祁宴道：“你還記得，你在生辰那夜，與我說過你的？”

衛蓁的手被他包住，放在他的膛之上，他的心就在的掌心之下鮮活跳。

他道：“我也有一個。”

衛蓁道：“是什麽？”

祁宴聲道：“衛蓁，我也喜歡你。”

若是今日之前，他只是喜歡，想要與在一起。

那麽看到義無反顧的奔來，他的中好似迸濺出了無限的。

他的，卻也不能說是，應當已經知曉。

他看著，角浮起一層極淺的笑意。

衛蓁，我想你嫁給我，做我的妻子。

他趴在床上，衛蓁靠在他肩膀上，手握住他的指尖，二人久久不曾闔目，仿佛時間能在此時停下……

天地靜謐，雪下了一夜。翌日衛蓁醒來，邊人已經不見。

從床上爬起來，一便牽引到了上的傷口，嘶了一聲，忍痛下床，赤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才要喚人，便看到了從屏風旁走出來已經穿戴整齊的祁宴。

他玉冠豎發，一錦，除了臉稍許蒼白，全然看不出一點昨日狼狽的樣子。

他在榻邊坐下：“你醒了，清晨我醒時給你重新上了藥。”

昨夜洶湧的緒此刻已經退，衛蓁回想昨夜，他們就擁著睡了一夜，仿佛兩只傷的小在互相舐傷口。

桌上已經擺放了一件嶄新的，是給準備的。

祁宴走過去，將拿起遞給，衛蓁背對著祁宴將袍穿好道：“你今日這般早便起，等會是要出去？”

祁宴道：“是，我打算去見晉王。”

衛蓁握著擺的手一頓，回首看來：“你要去見大王？”

祁宴嗯了一聲：“晉王我聽候發落，但我總不能就這樣等著他的召見。”

與其坐以待斃，不若主去見。

他笑道：“不必擔憂，我不會有事。”

衛蓁清楚，祁宴與楚國有千萬縷的關系，晉王若是發難于他，那楚國之事由何人接管？那人是否像祁宴一樣有能力制住楚王、管住楚國那些公卿貴族，還未嘗得知。

這便是祁宴的籌碼。

就如同晉王說衛蓁于他而言，還有一點利用的價值。

衛蓁能給晉王做的可不止琴上藥額這些毫末之事，曾向晉王獻言，因自己曾在楚國掌封地，對楚國各地可用的兵馬、糧食、賦稅這些機之事都有所了解，可以將推斷出的楚國況上稟給晉王，此事已做了大半，晉王也等待著年關一過，就將記錄這些私的冊子上去。

而遠在楚國的弟弟，為新即位的楚王信任，居高位，晉國若是不能善待衛蓁，傳回到楚國衛淩耳中，那便是牽一發而全。

昨夜違背王意，從晉王寢殿奔出，并非不管不顧一切，而正是知曉自己對晉王有那麽一點用，想要為此搏一把。

博一把，晉王最後會答應他們在一起。

衛蓁將披好，系好帶，走上前去牽住他的手，道：“祁宴，我與你一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