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庭樾低眸，凝著面前眼尾泛紅的人，怎麼就那麼倔強呢？

他在商場上縱橫睥闔，權勢里廝殺博弈，看盡人心算計，到今天，卻看不到底在想什麼。

會撒鬧脾氣，也會惱怒出爪子撓人，還能散漫的跟他你來我往的……危險時刻，便不會找他了。

潯鳶又何嘗能懂他怎麼想呢？

會和在夜里纏綿不休，也能冷不理，會給卡里打好多零，會送價值千金的珍品，也能淡漠的說一句那樣就沒意思了。

說到底，他二人，終究不夠深厚。

左庭樾轉去拿先前扔在直升機上的外套，遞給，淡聲：“穿上。”

潯鳶聽見他的話，紅著眼偏過頭，不看他。

左庭樾看著面前這人，渾，墨發著臉頰，鼻尖紅，眼也紅，可憐兮兮，卻又滿倔強清冷的模樣，沒脾氣了。

他取了人上那件已經浸的襯衫，把外套給穿上。

而后，將人的腦袋攏到自己懷里，作輕地過的頭發。

潯鳶腦袋在男人赤壯的膛，著他有力的心跳，相，他炙熱的溫度。

呼吸平緩，放空自己，有他在的安心。

評彈館里的人視線晦的從兩人上看過，又挪開，這兩人上粘稠濃厚的曖昧溫氛圍，幾滿溢。

過好久，潯鳶才和左庭樾分開，看著左庭樾的膛，后知后覺的，竟然有點臉熱。

真是，越活越回去。

“你冷不冷？”潯鳶拉著他在一邊坐下。

他兩件服都給嚯嚯了，又淋雨。

左庭樾笑了笑，近耳邊，腔調玩味：“冷怎麼辦？”

男人低啞的嗓音落在耳邊，熱氣噴灑在耳邊，小幅度了脖子。

潯鳶看出左庭樾在故意逗玩兒，這種時候還開玩笑。

“那你冷著。”輕聲說。

左庭樾揚眉，似笑非笑地開口：“小沒良心的。”

潯鳶頓了一瞬，好像是自己有點過分，他是為才來的蘇州城，淋也是因為，沒服穿更是因為。

“我不是……”

張了張，想找補一下，視線及他眼底的調笑，立刻閉。

冷死算了。

又拿尋開心。

“你怎麼來了？”

潯鳶并沒有給左庭樾打電話，他是怎麼知道消息趕過來的呢。

“蔣昱霖找我。”他回。

噢，那就是了。

“我們去哪里？多久能下飛機？”潯鳶再問。

直升機上的一群人，上服幾乎全著，沒有能換的服，這里面溫度雖然不算低，但一直這樣下去，全都得生病。

“半個小時。”左庭樾給了一個的時間。

潯鳶點頭，沒再問了。

半個小時后，直升機在一家附近城市的酒店樓頂降落，天還黑著，這邊也在下雨，只是沒有蘇州城大，也沒有如蘇州城般泛濫災。

左庭樾吩咐人安排評彈館幾人的后續，而后，抱著潯鳶進了酒店的套房。

進屋一路直接把潯鳶抱到浴室才放下，嗓音溫淡：“去洗熱水澡。”

潯鳶“嗯”了一聲，聽話去洗澡。

洗好出來，左庭樾已經在隔壁的浴室洗完澡，看筆記本電腦，桌子上還擺著一份姜湯。

“喝了。”

左庭樾看到潯鳶，指了指桌上的姜湯。

潯鳶不喜歡喝，不想喝，都洗過熱水澡了為什麼還要喝姜湯。

看著坐在一邊閑適慵懶的左庭樾，紅輕啟，問他：“你喝姜湯了嗎？”

左庭樾頭都沒抬，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打著，沒理。

潯鳶磨牙，什麼人啊，又不理人。

“我問你話呢。”

聲音不高，音調百轉千回的，又帶點惱怒，中著不滿。

左庭樾敲完一句話，才掀眼皮看，淡薄的眸里漾了點淺笑，他畔了，說出口的話卻是赤的命令。

“喝完去睡覺。”

潯鳶從鼻腔里溢出一聲輕哼，分明是不滿他這樣。

見他回一句話，就又低下頭去看電腦屏幕，手搭在筆記本鍵盤上，青筋盤旋在他手背上，皮包裹的寸寸指骨著潛藏的力量。

屏幕上的亮映在他臉上，映襯出他俊雅深邃的五，周的氣息疏離平靜，他又進工作狀態。

潯鳶忽而察覺他該是放下手頭的工作趕來的，這時候，應該是在理工作上的事。

看一眼時間，清晨七點。

天邊泛起青的白，大雨轉為淅淅瀝瀝的小雨，過玻璃窗子出去，天地一片灰沉，霧蒙蒙的著抑。

潯鳶一口氣喝碗里的姜湯，口腔里充斥濃濃的辛辣姜味兒，暖融融的氣息緩緩流遍全。

沒再打擾左庭樾，轉回了臥室，給手機充上電，然后通知下屬，讓他們配合救援，并調能調配的資源，向災區運送資。

天災面前，能做的不多，也就錢多，能盡一份綿薄之力。

又給擔心的人報了平安，做完這一切之后，潯鳶才鉆進溫暖的被子里，陷沉沉的睡眠。

睡夢中，又夢到媽媽去世前的畫面，也是漫天的大雨，看著媽媽倒在泊里，無能為力。

后是窮追不舍的殺手，聽到媽媽孱弱的氣息：“……別管媽媽……”

“你快跑……”

潯鳶心里的難，在蘇州城遭遇的這場大雨到底是勾起在心底的往事，心臟麻麻的疼痛，令睡不安穩。

慌的想要尋求一點藉，卻什麼也不到。

旁有一溫熱的軀覆上來，渾發冷，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涼涼的，便下意識靠近邊的熱源。

在被子里翻了個，鉆到那火熱的軀懷里，手抱住了熱源，尋了一個舒適的姿勢，才安然睡去。

潯鳶一覺醒來的時候，邊的位置已空，還記得昨晚半睡半醒間尋找熱源的事，生出點恍惚，不知是做夢還是現實。

看邊有人躺過的痕跡，在床上坐了一會。

下午三點，拉開窗簾，突如其來的亮刺眼球，看到外面的雨停下，天空還是沉沉的，街道上，全是雨水沖刷過的痕跡。

打開窗戶，寒涼的氣息撲面而來，吸了吸鼻子，突然咳嗽了兩聲，后知后覺的鼻子也有點堵塞。

大抵是冒了。

姜湯好像白喝了。

又把窗戶關上，走到外面，沒看到左庭樾人，給左庭樾發消息。

［你去哪里？］

消息發出去如石沉大海，良久沒有得到回復，潯鳶不糾結，冒了，要好好照顧自己。

于是，給酒店前臺打電話，讓送餐上來。

吃完飯，已經五點鐘，左庭樾還沒有回，門外響起敲門聲。

潯鳶擰眉，敲門的，必然不是左庭樾，問了一句：“誰？”

“潯鳶小姐，是我。”

門外很快響起聲音，是林特助。

潯鳶打開門，轉進屋，一連丟下好幾個問題：

“你怎麼來了？”

“左庭樾讓你來的？”

“他去哪里了？”

潯鳶不傻，這時候左庭樾不在，林特助出現在酒店，事分明不對勁兒。

林特助職業素養完全過關，挨個問題回答：

“老板讓我來的，來送您回港城。”

“老板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只吩咐我送您回港城。”

“你是他邊的人，你是真不知道還是不能說。”

潯鳶冷靜的問出口，不信林晟不知道。

林特助一字一句，回的肯定：“潯鳶小姐，我是真不知道老板的去向，您知道老板的格，從不代行蹤。”

潯鳶定定看他幾眼，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

林特助也不心虛，他的確是不知道老板去哪里，老板沒告訴他，但他在老板邊那麼久，據他了解，老板昨晚鬧出那麼大靜，此刻不是在京都，就是在港城左家老宅。

他能確定的是，老板不在港城。

京都，晏家。

充滿古韻的書房，宣德云紋銅熏爐散發著縹縹緲緲的煙霧，淡淡的沉水香彌漫在書房中。

左庭樾坐在檀木椅上，和對面的老人家下棋，是很磨人子的圍棋。

左庭樾執黑子，老人家執白子，黑白棋子錯落在棋盤上，靜水流深中暗藏殺機。

雙方靜默中又充滿謀算，又過半個小時，黑子了，從一開始的靜默轉為鋒芒畢，很快吞噬掉部分白子。

又是半個小時，棋盤上勝負已分，黑子包圍著白子。

老人家扔了手中的白子，慨一句：“后生可畏。”

左庭樾也放下手中的黑子，并不因勝自傲，他嗓音平靜：“外公是關心則。”

老人家正是京都晏家的老太爺，左庭樾的外公。

晏老爺子聽他淡靜到毫無起伏的聲音，又惱又拿他沒辦法。年輕時可不是個好脾氣的，年紀大了也沒那麼和，也就面對這個唯一的親外孫，是打心眼里疼，此刻也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知道自己鬧出多大靜？”

左家和晏家唯一的孫輩凌晨在蘇州城出直升機，就為救一名子的消息已經在圈子里傳開。

多人打電話來問他這個老家伙是不是好事將近，哪家千金能左先生的眼，勞他如此看重。

晏老爺子笑呵呵的將那群老東西打發走，轉頭就左庭樾來京。

寵人寵的滿天下知道，像什麼樣子。

那麼危險的環境，他疏通關系親自去，憑的不就是晏家和左家世代累積的權勢，忒無法無天。

親自前往，半點不把自安危放在心上，須知道，港城左家和京都晏氏就這一獨苗。

能不令人擔心嗎？

左庭樾語氣謙恭：“勞您費心。”

晏老爺子見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就心塞，怎麼會看不出他謙恭姿態下的強和滿不在乎。

他不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什麼問題，就算有，你說他錯他認，但他就是不改，回過頭照樣我行我素。

晏老爺子朝他擺擺手，懶得說他了。

左庭樾給老人家把書案上的東西擺放好，語氣誠懇：“您保重，別氣。”

晏老爺子冷嗤一聲，那你倒是做點出格的事。

左庭樾面不改的從書房走出去，鉆點規則的空子罷了，總不能連他人的安危都護不住。

去院子里找老太太，老太太年紀大了，沒事兒就上上香拜拜佛，基本不管外面的風風雨雨。

“出來了？”

晏老太太坐在躺椅上，見到左庭樾從房間里出來，面上含著笑問了一句。

左庭樾接過傭人手里拿來的毯子，給老太太蓋好。

“外婆，外公估計氣著了。”

老太太輕緩地笑，笑罵他一句：“氣你外公。”

“你外公一輩子惜羽，到你這兒，為著個人，鬧的人盡皆知，不得你外公要氣。”

老太太拍了拍左庭樾的手，又笑瞇瞇地說：“不過他氣過去就沒事了，他舍不得你的。”

左庭樾眼尾染上點笑意，順著老太太的話說：“您說的對，是這麼個理兒。”

左庭樾來京都的次數，每次一來，兩老人都舍不得放他走，起碼要陪著吃晚飯。

他在晏家一間自己的院子，吃完晚飯就回了院子。

晏老爺子看著外孫離開的背影，語氣似嘆：“庭樾啊，能力和責任我是不擔心的，但他行事太狠絕，不留余地，無所顧忌……”

晏老太太溫聲：“你說他行事無所顧忌這點，我是不贊同的，他只是看似什麼也不在乎，就拿這次的事兒來說，做的雖欠妥當，但也是有可原，人命關天的事兒，特事特辦，何況，我問過了，他不止救了一個人，還有其他人，他哪里又埋沒祖輩的名聲了。”

晏老爺子似是被老太太這一番話說，也不說什麼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庭樾這麼多年于責任二字上，無可指摘，要他擔起來的，他都做到，旁的事兒，怎麼做，想必他心中有數。

左庭樾這座院子有個雅致的名字，汀蘭院，據說是他母親取的，希他縱然出權貴，也能恤平民，品行高尚。

可惜他是個不服管的，做事極有主見，不容旁人手。

左庭樾閑下來，這才有時間回復潯鳶的消息，他敲出兩個字：

［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