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猜看？”

白越已換掉帥得讓人合不攏的國民軍裝，現在一中式短衫加牛仔，神奕奕俊鮮，看起來就跟像隔壁班學長似的親切。

指間不知什麼時候夾了一枚天圓地方的銅板，正翻來覆去地把玩。

“猜對了，可以讓你在合適形象的角里任選一個來出演。”他勾起角，漫不經心地。

哇哦，沒聽錯吧？萬一我猜對了后選擇飾演主角，就算你答應，林導會答應嗎？制片人會答應嗎？投資商會答應嗎？！

本姑娘再傻白甜也不能任你老這麼逗著玩吶！

“這沒法猜啊，白先生，一部電影涉及的角說也要有三四十來人吧？編劇可以把任何一位設置兇手。剛才我只演過一小段，人和故事背景都還不清不楚呢，怎麼可能猜得出？”我嘟著弱弱地表示。

白越將指間的銅幣彈上彈下的玩了數秒，又開口：“那這麼問吧，就按你剛才演的一小段來設想一下，兇手到底是誰才能讓觀眾出乎意料，而且又能讓我們這部有鬼的電影通過廣電審查，順利在國公映？”

這個問題讓林導也提起了興趣，他瞇瞇笑地轉頭看向我，滿眼都是期待啊。

可大爺們，用這麼高深的問題考驗一個三流藝校出來的學渣有何意義？再說這跟《棺三咒》的靈來源又有關系啊？

吐槽歸吐槽，我看他們角地噙著“猜啊猜啊，不猜是小狗”的戲謔，牛脾氣也上來了。

我痛苦地抱住腦袋埋在膝蓋里憋了五分鐘。然后，終于有個讓我可以開口博一把的想法。

“嗯，就隨便說說啊，不合理也別笑啊……”沒底氣地先打預防針，然后手一抬指向自己，“兇手就是銀月……的父母。”

車廂一陣詭異的沉默。連一直在煤瓜試圖建立“”的花苓也瞇起了眼，似笑非笑地瞧過來。

只有白越毫不驚訝，挑了挑眉頭問：“理由？”

林導也收起了角的笑意，手托下做出認真聽講狀。

我努力回想那幾張紙上寥寥無幾的節，把要說的話組織一番，至不能讓他們誤會我的語文是學校里門衛大爺教的吧？

“理由很簡單。按故事設定，這宅子座落在一條繁華的大街上，周圍本是有不鄰家住戶，而且宅里還住著近百號的人。以這樣的環境，要神不知鬼不覺地用刀用槍殺人簡直像天方夜譚，所以只能是下毒。但要把宅里的人全部放倒，投毒食是不行的，因為可能會有人湊巧不吃，看起來水里投毒才是好辦法。”

我吞了下口水，邊聽得津津有味的劇務大叔有眼地遞來一瓶礦泉水。

白越將銅幣轉了兩圈，淡淡地笑而不語。

“看我上的扮相，這事應該發生在上世紀三十年代左右。再看街頭的招牌裝飾，像是發生在舊上海，那時的上海市區已供應自來水，這樣高級的豪宅不可能再靠水井或者拖水車過日子，所以水里下毒也不現實。”我頗有柯南架勢地將水瓶向大伙兒一指，“所以殺人的兇應是在空氣里！”

林導眼地及時：“小柳你應該知道一點吧？銀月當夜不在宅子里。”

“我知道，因為這才是疑點。一夜滅門的慘案是發生在寒冬臘月對不對？30年代還沒有空調，大富人家要保暖一般有電油汀和燒炭壁爐，這宅子屋頂有那麼的一煙囪，說明里面主要是靠壁爐取暖為主。所以只要堵上煙囪和在燃料上點手腳，再加天寒地凍時勢必鎖門關窗遮個嚴實，要讓這一樓里的人悄然無息地中毒而亡不是件很難辦到的事。”

“但機呢，宅子里那麼多人，任何一個都有可能干這件事，為什麼你一定要說是銀月父母？”林導著下又笑問。

白越終于不玩銅幣了，正拿著手機噼哩啪啦地碼什麼東西，只有不時瞄向我的眼神說明他還在聽我繼續往下自圓其說。

“兩個原因，一是舊式的壁爐煙囪是需要經常清潔，而且讓木炭如何不充分燃燒，或在炭里滲浸致命的毒，這都是負責宅里保暖工作的傭人最能輕而易舉得手的事。二是這宅里只有銀月父母兩個傭人，并沒有第三個傭人。”我想了想，又補充，“還有個最大的疑點，可能就是機。劇上寫宅里‘住有百來號人’，那就細思極恐了。一幢三層洋樓，再怎麼方寸必究都不可能供百來號的人日常起居。如果不是文字表達上的bug外，聯系我在學校里和白先生對練的劇可以推算，宅起碼有三分之二的‘人’其實并不是人，而是……”

啪啪啪——

我還沒說完，白越突然響亮地鼓起掌來，然后林導也很起勁地舉手啪啪啪。

“不錯！非常不錯！柳妙，我果然沒看錯你！”白越邊拍邊微笑。沒等我喜上眉梢，這家伙又呲呲地補刀，“雖說長相上沒有紅起來的本錢，但不至于大無腦，勉強能混到這碗飯吃。”

靠，這位大明星老是暗地捅我一刀子算怎麼回事？！

“唉唉，你別理白越，他混圈這麼久還得跟我拍鬼片就是因為賤。”在我忍不住要眉頭倒豎之際，林導非常地幫我怒捶一拳。

“那怎麼讓故事反轉非鬼片過審？”花苓眨了眨眼，很招嫌地冒出一句。

我頭皮一麻，只得繼續往下扯。

“把長大后的銀月設定神病人就行了。因接不了父母是殺害心爺的兇手而瘋掉了，年后就從神病院逃回老宅腦補出一場人鬼。然后終于在醫生的幫助下，慢慢找回真相。老傭人夫妻因害怕兒被變態東家謀害而痛下殺手。為了追求可笑的長生不死，這宅里的老爺太太已殺了八十多個人進行所謂的邪惡獻祭，最后終于罪有應得。所以這劇弘揚沉迷于邪門歪道的危害，說明壞人沒好報的道理，不過審簡直天理難容啊！”

嗯，這點本姑娘堅信！

“噗呲！真有你的！”一車的人頓時笑噴。

“不錯不錯，柳妙，你也適合當編劇的。”

白大帥哥這贊揚還算是誠心，本姑娘就不要臉地笑納了。

林導著笑出來的眼淚，當即熱表態：“這樣吧，小柳你還真不錯！我們隨時可以商討一下你進劇組的事，怎麼樣？不過這個月底劇組就要起程去外地拍攝，不知道會不會耽擱你的學業……”

“不耽擱！當然不耽擱！隨時聽林導您的吩咐！”我激得要淚流滿面，這特麼是祖墳冒青煙的運氣了哇！

白越抿抿沒說話，繼續碼他手機。只有劇務大叔和攝影師朝我過手來：“歡迎進組，柳小姐。”

我寵若驚地一一回握。

花苓和白越一樣，對我進組似乎毫不意外。堅持不懈地試圖跟煤瓜來個膩歪的啾啾，而煤瓜正力地用四肢全力推拒涂得黑乎乎的。

呃，這畫面實在太辣眼睛，我連忙將臉轉向車窗外。

車已抵達永寧墓園，可能劇務事先去打過招呼，門口的保安眼也不抬地直接放劇組的車開了進去。

幾個保安里沒有徐伯的影，難道今夜他不值班？

莫名有些不安，我手住垂在前的玉，突然想起南城九傾臨走前的話。

今天晚上他還要來找我？抱歉啊鬼哥，人家要當大明星了，咱不約不約就不約！想像一下南城九傾悄悄地潛進房間撲上床時才發現被窩里塞的是大枕頭……哦呵呵呵，真爽！

車一直沿墓區外圍的大路慢慢地開，窗外就是各式大大小小的墓碑，真是萬分“凍人”的風景。

下車是一荒涼的空地，大家活一下筋骨后就幫忙把攝影機和探照燈發電機等械搬下車。

我瞅著這地方怎麼有些眼，抬頭就看到路不遠荷葉殘落的人工河，和對岸的墓園大拱門。

對了，在這里曾見過南城九傾的無字白碑墳。這會兒放眼四周不見任何白墳，連曾經有過的痕跡都沒有！

只有大排郁郁蔥蔥的青柏圍著一些殘垣斷壁橫在路盡頭，還有幾截銹得快嘎嘣脆的鐵網半死不活地張羅著，一捅就撲街的樣子。

我驀然驚悟：那是不是意味著，上次是南城九傾故意用他的無字白碑墳把我困在這里，而且還困了一天一夜？他為什麼要那樣做？

心里的不安在愈發濃重。

“林、林導，我們來這里干什麼？”我巍巍地拉了拉住林導的袖管，他正忙著指揮兩個劇務和攝影師把械按拍攝的方向擺。

林導神地笑了笑，中氣十足地表示：“等著看就行了！小柳，這是我們這個電影勢必會功的絕妙之！”

可能見我滿眼恐慌，他又拍肩安：“別怕嘛小柳，我們這麼多人都在呢！你要知道能進這個劇組是件多麼幸運的事，不假時日你可能就是個國際巨星了。真正的國際巨星，全世界人民都認識的那種！”

嘖，怎麼覺得他這會兒得有點瘋瘋癲癲了呢？

我連忙放棄打攪這位大導演，回頭想找花苓問問。

卻聽白越在旁邊摁著手機，不咸不淡地嘀咕：“柳妙，你現在想回家還來得及。”

為什麼要回家？

我還想問，卻被后的花苓扳住肩膀，手往前一指。